地牢里的尸体很快被拖走,但那股绝望和狂热交织的气息,却仿佛依旧萦绕在阴冷的空气中,挥之不去。赵珩站在守将府临时充作指挥所的书房内,墙上是苍远城的详细布防图,桌案上摊着那张画着踩城凤凰的桑皮纸,以及那枚粗糙的木牌和令牌残片。
「京凤」、「柒」、「捌」、「雀」、「网」、「圣火」……一个个零碎的词语在他脑中盘旋,试图拼凑出背后那庞大而黑暗的轮廓。
这是一个远比单纯里通外敌、献城求荣更加疯狂和危险的阴谋。那个所谓的「首领」,其志不在苍远一城,甚至不在颠覆胤朝,而是要拉着所有人一起,进行一场彻底的、毁灭性的「献祭」,以换取他臆想中的「新秩序」!
「殿下,」张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急促,「李狗儿那边有情况!」
赵珩霍然抬头:「进来!」
张闯推门而入,脸色凝重:「遵照您的命令,我们的人十二个时辰不错眼地盯着。刚才换岗时,接班的人发现,李狗儿似乎……似乎试图撬开窗户。虽然他伪装成想要透气的样子,但动作很隐蔽,而且他藏了一小截之前固定夹板用的竹篾在身下。」
「撬窗?」赵珩眼神一凛。李狗儿被安置在守将府后院一间独立的厢房养伤,窗外就是一条僻静的巷道,虽然也有守卫巡逻,但比起前院,无疑是防守相对薄弱之处。
「他伤势如何?」
「军医说,失血过多是实打实的,肋骨断裂也需要静养,按理说,他现在连起身都困难,更别说做撬窗这种需要技巧和力气的精细活了。」张闯道,「除非……他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苦肉计!赵珩几乎立刻肯定了之前的猜测。李狗儿的逃脱,根本就是北狄和「京凤」联手导演的一出戏!他的归来,就是「雀已归巢」!他的任务,绝不仅仅是传递一个真假难辨的总攻消息那么简单!
「他现在人呢?」
「我们的人‘帮’他把窗户‘固定’得更牢了,他没什么反应,又躺回去了,看起来很‘安分’。」张闯回道,「殿下,要不要现在就把他拿下,严加审讯?」
赵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现在拿下他,最多只能审出他一个人的任务,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的组织隐藏得更深。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李狗儿所在厢房的位置,然后缓缓移动,扫过周边的巷道、建筑,最终落在几个关键节点上——粮仓、武库、水源地、以及……那段在之前袭击中受损、正在抢修的西北城墙!
「他不是想出去吗?我们就给他创造机会,让他‘逃’出去!」赵珩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看看这只‘雀’,究竟要飞向哪个‘巢穴’!」
「殿下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没错。」赵珩点头,「但要做得自然,不能让他起疑。调整一下他那边的守卫布置,制造一个看似有机可乘的‘漏洞’。比如,后半夜,将他厢房外巷道巡逻的守卫间隔拉长,或者,找个由头,将他隔壁房间的守卫临时调走片刻。」
张闯心领神会:「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等等,」赵珩叫住他,「盯紧他,但不要跟得太近。我怀疑,他们可能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或者,接应他的人就在附近。一旦他离开守将府,不要立刻抓捕,远远吊着,看他到底要去哪里,见什么人!」
「是!」
张闯领命而去。赵珩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和桑皮纸。李狗儿是「雀」,那「网」又是什么?这张网,覆盖了苍远城的哪些地方?他们准备如何「张开」?
「圣火」……焚城……需要大量的火油、引火之物。这些东西,目标很大,运输储存都不易,他们能藏在哪里?码头?废弃的仓库?还是……地下?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赵珩的脑海。他猛地抓起那张桑皮纸,仔细看着那只抽象凤凰利爪下的方框——代表苍远城的方框。之前他以为这只是象征性的图案,但现在看来,这方框的线条,似乎……过于规整和具体了一些?有点像……地图上的某种标记?
他立刻吩咐亲卫:「去,把苍远城的城建图纸,尤其是地下排水、旧河道和废弃地窖的图纸,全部拿来!」
如果明面上找不到大量火油的储存点,那么地下,就是最可能的藏匿之处!
就在亲卫去找图纸的间隙,陈锋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战火熏染的疲惫和新的忧虑。
「殿下,北狄人又在骚扰!这次派了几小队弓骑兵,隔着老远用火箭抛射,虽然没造成太大损失,但搞得人心惶惶,修补城墙的民夫都不敢上前了!」
「疲兵之计,意料之中。」赵珩走到窗边,能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和火箭划破空气的尖啸,「告诉将士们,稳住!火箭威力有限,威胁不大,让盾牌手掩护民夫继续作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陈锋应道,又犹豫了一下,「殿下,还有一事……城中开始流传一些怪话。」
「什么怪话?」
「说……说朝廷已经放弃了我们,援军不会来了。还说……北狄人破城之后,只杀官兵,不伤百姓。只要……只要打开城门,献出……献出殿下您的首级,就能保全全城性命。」陈锋说完,低下头,不敢看赵珩的脸色。
赵珩闻言,却没有动怒,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来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兀术和那些内应,配合得倒是默契。」
这流言恶毒至极!不仅动摇军心民心,更是将赵珩架在火上烤!一旦守城压力增大,难免不会有意志不坚定者被蛊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查到流言的源头了吗?」
「有几个地痞在散播,已经抓起来了,但估计只是小角色,真正的源头藏得很深。」
「不必深究源头了,堵不如疏。」赵珩断然道,「传令下去:第一,将我们擒获北狄细作、挫败其城内纵火阴谋的消息,以及北狄人屠戮边境村庄、老弱妇孺皆不放过的事迹,公开宣讲,让所有人都知道北狄的残暴和城内潜伏的危险!第二,公开宣布,朝廷援军已在路上,不日即可抵达,稳住人心!第三,以我的名义发布告示,苍远城与赵珩共存亡!凡有妄议献城、动摇军心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凡有奋勇杀敌、立功表现者,无论出身,战后必有重赏!」
他必须展现出绝对的决心和信心,才能压制住这股暗流。
「殿下英明!」陈锋精神一振,这些措施针对性极强,「末将这就去办!」
陈锋离开后,亲卫也将厚厚的城建图纸搬了过来。赵珩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展开这些泛黄、有些甚至带着霉味的图纸。
苍远城作为边境重镇,历经多次扩建和修缮,地下系统颇为复杂。有前朝留下的排水暗渠,有因河道改道而废弃的地下河床,还有一些富户自家挖掘的、后来因各种原因废弃的地窖和秘道。
赵珩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筛子,一寸寸地扫过图纸上的每一条线条,每一个标注。他将桑皮纸上那个抽象的方框与地图进行比对,同时思考着「京凤」可能选择藏匿火油的地点——需要足够隐蔽,空间足够大,并且最好能通向多个关键区域,方便同时发动破坏。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城外的骚扰似乎暂时停歇了,只有城内修补城墙的号子声和巡逻队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突然,赵珩的手指停在了一张前朝地下暗渠的图纸上。这条暗渠主干道贯穿了城西和城北,支线四通八达,有几个出口靠近粮仓和武库区域,还有一个废弃的出口,似乎……就在李狗儿所在厢房后方那条巷道附近!
而且,根据图纸标注,这条暗渠因为年久失修,多处坍塌堵塞,早已废弃不用,官府也鲜少管理。这简直是绝佳的藏匿和活动场所!
「难道……‘网’的枢纽,就在这地下暗渠之中?」赵珩的心跳加速。他仔细查看暗渠的走向,发现其主干道恰好经过西北段受损城墙的下方!如果在这里囤积大量火油,一旦引爆,不仅能制造巨大的混乱,甚至可能直接炸塌本就脆弱的城墙地基!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殿下,是我,张闯。」
「进。」
张闯闪身而入,脸上带着压抑的兴奋:「殿下,鱼咬钩了!」
「说!」
「后半夜按计划调整了守卫,那李狗儿果然没睡!我们的人假装打盹,他悄无声息地用那竹篾弄开了窗户插销,翻了出来!身手相当利落,根本不像重伤之人!」
「他去了哪里?」
「他没走远,就在那条巷道尽头的一个废弃狗洞附近,塞了一样东西进去,然后立刻原路返回,重新躺回了床上,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狗洞?」赵珩立刻走到苍远城地图前,找到那个位置,手指一点——那里,正是前朝地下暗渠的一个隐蔽出口附近!「他塞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小竹管,用蜡封着。我们等他回去后,立刻取了出来,没敢擅自打开。」张闯从怀中取出一个寸许长的细小竹管,恭敬地递给赵珩。
赵珩接过竹管,捏碎蜡封,从里面倒出一卷极薄的绢布。展开一看,上面用细如发丝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雀已入笼,伤重难行。网可张于寅末卯初,风自西北,宜用‘圣火’。」
寅末卯初,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为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候!风自西北,正好将大火吹向城内核心区域!「圣火」计划,果然是要在那个时候发动!
这封信,是李狗儿在向他的上级汇报情况,并请求在预定时间执行最终计划!
「好!很好!」赵珩不惊反喜,眼中寒光迸射。敌人终于露出了獠牙,而他也抓住了对方的尾巴!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立刻派人封锁那个狗洞和地下暗渠的出口?」张闯摩拳擦掌。
「不,」赵珩再次否定,「现在动手,只能端掉一个联络点,抓几个小喽啰,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无法找到他们储存的火油。我们要等,等他们自己把‘网’完全张开,等他们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进来!」
「可……可寅末卯初就要动手了!时间紧迫啊!」
「正因为时间紧迫,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才会倾巢而出!」赵珩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那条废弃暗渠的主干道上,「这里,就是我们的主战场!」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张闯,你立刻挑选一百名最精锐、最可靠、并且熟悉地下环境的侯府亲卫和老兵,分成两队,一明一暗。明队五十人,由你亲自带领,携带强弓劲弩、盾牌和短兵,从我们掌握的另一个安全的暗渠入口潜入,悄悄向李狗儿使用的那个出口方向搜索前进,务必找到他们的火油储存点,并摸清他们在暗渠中的人员分布!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打草惊蛇!」
「暗队五十人,分散埋伏在李狗儿使用的出口以及暗渠其他几个可能的出口附近,一旦里面动手,或者有贼人逃出,立刻擒杀,一个不留!」
「是!殿下!」张闯感到热血沸腾。
「陈锋!」赵珩看向刚刚处理完流言返回的陈锋。
「末将在!」
「城防不能乱!你亲自坐镇西北段城墙,做出我们全力防备北狄攻城的样子。同时,暗中抽调两百名信得过的弓箭手和刀盾手,埋伏在暗渠主干道对应的地面区域!一旦听到地下传来三声连续的爆炸响箭为号,立刻朝地面预设的薄弱点猛攻,打通地面与暗渠的连接,配合地下的张闯他们,上下夹击,剿灭渠中贼人!」
「爆炸响箭?」陈锋一愣。
「我会让人准备一些‘震天雷’(类似手榴弹的早期火器),虽然威力不大,但声音响亮,足以作为信号,也能在狭窄空间里制造混乱。」赵珩解释道。这是他从皇家武库带来的一些压箱底的东西,数量不多,本想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末将明白!」陈锋重重抱拳。
「还有,」赵珩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凝重,「此事绝密,除执行任务者外,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尤其是府衙的那些官员,一个都不能知道!」
「是!」
两人领命,匆匆离去布置。
赵珩独自留在书房,看着跳动的烛火,心潮起伏。这是一场豪赌!将主战场放在阴暗复杂、敌情不明的地下暗渠,风险极大。一旦张闯他们被发现,或者埋伏出现问题,让「京凤」的人提前引燃火油,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也是唯一能将这群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一网打尽,彻底粉碎他们焚城阴谋的机会!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远处的北狄大营依旧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内的黑暗里,则潜藏着更加致命的毒蛇。
内忧外患,皆在眼前。
「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的‘网’厉害,还是我的‘刀’更快!」赵珩低声自语,握紧了冰冷的窗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苍远城在表面的紧张和暗地里的激流涌动中,迎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寅时末刻。
城墙上,守军强打精神,紧盯着城外漆黑的旷野。城内,大部分区域陷入沉睡,只有巡逻队规律走过的脚步声。
守将府后院,李狗儿所在的厢房依旧寂静,但他藏在被褥下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枚冰冷的刀片。
地下暗渠中,张闯带领的五十名精锐,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踩着及踝的污水,屏息凝神,沿着潮湿的渠壁缓缓向前摸索。火把被用厚厚的布包裹着,只透出微弱的光线,照亮前方不过数步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淤泥的腥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火油特有的刺鼻气味!
「停!」张闯突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下。他侧耳倾听,前方隐约传来了细微的、金属摩擦和压低的说话声!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身手最好的斥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去。片刻后,一人返回,在张闯耳边极轻地说道:「头儿,前面拐过去有一个比较大的空间,堆满了木桶,味道很冲,估计就是火油!有大概十几个人在那里守着,好像在等命令。」
找到了!张闯心中一定,同样压低声音:「看清楚他们的装备和位置了吗?」
「看清楚了,大部分是短刀,有两个人拿着弩。位置比较集中,在那个空间的中央,背靠着油桶。」
张闯略一思索,做出了决断。他留下十个人守住后退之路和负责发信号,自己带着其余三十多人,借助渠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拐角,能够看到那片堆积如山的火油桶和守卫身影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突然从暗渠深处另一个方向射来,在狭窄的空间里爆发出惊人的回响!
这不是约定的信号!是敌人的警报!
「被发现了!」张闯心中一惊,当机立断,「动手!杀!」
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杀——!」三十多名精锐如同出闸猛虎,怒吼着从拐角处冲出,手中的劲弩率先发射!嗖嗖嗖!猝不及防的「京凤」守卫瞬间被射倒了五六人!
「敌袭!」剩余的守卫反应也算迅速,立刻依托油桶进行反击,那两名持弩者也拼命放箭!
狭窄的暗渠空间内,顿时爆发了激烈的短兵相接!刀光闪烁,弩箭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
「不要靠近油桶!用弩箭压制!」张闯一边挥刀格开射来的弩箭,一边大声命令。一旦火星溅到油桶上,所有人都得葬身火海!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
埋伏在暗渠出口附近的暗队,听到地下传来的隐约喊杀声和那声突兀的响箭,立刻意识到行动暴露,按照预定计划,猛地从藏身处杀出,扑向各自负责的出口!
而守将府内,躺在床上的李狗儿听到那隐约传来的、闷雷般的喊杀声,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掀开被子,手持刀片,如同矫健的猎豹般冲向窗口!他知道,计划有变,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他刚推开窗户,就看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强弓劲弩的侯府亲卫,冰冷的箭镞在微弱的晨曦中闪着寒光,全部对准了他。
赵珩的身影,出现在亲卫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斥候,或者说,‘雀’,你这是要去哪里?」赵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狗儿(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他看着赵珩,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突然将刀片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尽!你们什么也别想得到!」
赵珩却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嘲讽:「自尽?你以为你的命,现在还由得你自己做主吗?你活着,我能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你死了,我无非是少了一个审问的步骤,但你们的阴谋,已经破产了。」
他轻轻一挥手。
嗖!一支小巧的弩箭从侧面阴影中射出,精准无比地射穿了李狗儿(雀)持刀的手腕!
「啊!」他惨叫一声,刀片当啷落地。
几名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他死死按住,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迅速堵上。
赵珩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地下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也是地面伏兵埋伏的区域。
「传令,地面部队,准备接应!听到信号,立刻破地夹击!」
「是!」
地下暗渠内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张闯等人虽然骁勇,但地形狭窄,对方又依托油桶死守,一时难以完全歼灭。
「头儿!这样下去不行!耗久了恐怕生变!」一个浑身是血的队正冲到张闯身边喊道。
张闯何尝不知?他咬咬牙,从腰间取下赵珩给他的那枚「震天雷」,喝道:「盾牌手掩护!其他人,准备后撤一段!」
他点燃引信,算准时间,猛地将「震天雷」朝着守卫聚集的油桶后方扔去!
「轰——!」
一声沉闷却巨大的爆炸在封闭空间内响起!虽然威力不足以炸塌渠道,但那巨大的声浪和冲击波,瞬间将几名靠得近的守卫震得头晕眼花,耳鼻出血!
「杀!」张闯趁机带人再次猛冲!
几乎是同时——
「轰!轰!轰!」
三声更加响亮、似乎来自头顶上方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这是陈锋听到地下爆炸后,立刻下令发动的信号!
埋伏在地面的弓箭手和刀盾手,朝着早已标记好的、渠道顶部相对薄弱的地方,用重锤、铁钎疯狂砸击!更有力士抱着粗大的撞木,猛烈撞击!
哗啦啦——!
好几处渠顶在内外夹击下,轰然破开大洞!清晨微弱的天光和无数碎石泥土一起倾泻而下!
「官兵从上面下来了!」
「快跑啊!」
突如其来的天降神兵,彻底摧毁了「京凤」守卫的意志。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不仅前后被堵,连头顶都出现了敌人!
「放下兵器!跪地不杀!」张闯趁机大喝。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地面的官兵也顺着破开的大洞,如同下饺子般跳了下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残存的「京凤」守卫见大势已去,大部分面如死灰地扔掉了兵器,跪地求饶。只有几个最狂热的分子,试图点燃火油桶同归于尽,却被眼疾手快的弓箭手瞬间射成了刺猬!
战斗,迅速平息。
张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火油桶,以及那些跪了一地的俘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赶在寅末卯初之前,把这颗最大的毒瘤给剜掉了!
他命令部下清点俘虏,看守火油,自己则快步走到一个破开的大洞下,向上面的陈锋喊道:「陈将军!下面解决了!」
陈锋探出头,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张统领辛苦了!我立刻禀报殿下!」
当赵珩接到消息,踏着晨曦来到一处被破开的暗渠入口时,看到的是被一一押解上来的俘虏,和正在被小心翼翼运送上来的、密封完好的火油桶。
「殿下,」张闯上前禀报,「初步清点,毙敌二十三人,俘获三十一人,缴获火油近百桶!我方……阵亡七人,伤十五人。」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赵珩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他们的牺牲,挽救了全城数万军民!抚恤加倍,记功!」
他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目光冷峻。这些人,很多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市井百姓,甚至有些面目淳朴,难以想象他们内心竟藏着如此毁灭性的疯狂。
「把所有俘虏分开严加审讯,我要知道‘京凤’在苍远城的所有据点、人员名单,以及他们那个‘首领’的一切信息!」
「是!」
「殿下,」陈锋也走了过来,指着那些火油桶,心有余悸,「这么多火油,要是让他们得逞……」
「所以,我们赢了第一仗。」赵珩打断他,但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粉碎了他们的焚城阴谋,拔掉了城内最大的钉子。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城外北狄大营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似乎正在准备早餐,一派平静。
「城外的兀术,恐怕很快就要收到消息了。他等待的内应和混乱,没有了。」
他深吸一口清晨寒冷的空气,缓缓吐出,形成一团白雾。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