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玉旧梦
看守的民警在门外踱步,脚步声和雨声混在一起,敲打着林默的神经。
他蜷在护林屋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铜牌,锈蚀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煤油灯的光芒微弱,却足以照亮他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十年了。
陈昊的笑容、他们一起在医学院的日夜、毕业时互相赠送刻着名字缩写的铜牌、相约成为最优秀法医的豪言壮语……所有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因为这枚铜牌,汹涌地破土而出,清晰得令人窒息。
陈昊的失踪毫无征兆。他们最后一次通话,陈昊的声音兴奋而神秘,压低了声音说:“默哥,我可能发现了个大宝贝!跟了个‘勘探队’进山,听说那边有古墓,里面有块传说中的‘血玉’,能值这个数!等我回来,咱们就……”
电话就此中断。再后来,就是无尽的寻找、报警、失望。官方结论是登山意外,但林默从不相信。陈昊就像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现在。
“勘探队”……盗墓团伙!
“血玉”……
这两个词,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林默的心。雾隐村的古老传说碎片般在他脑海中拼接——关于山中埋着一位古代将军,陪葬品中有一块能吸食人血、带来诅咒的不祥宝玉。盗墓贼惊扰了将军安眠,山鬼便会现身,索取活人心脏作为献祭,平息将军的怒火。
难道陈昊当年卷入的,就是针对这座古墓的盗掘?他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与这“血玉”传说有关?
那现在这个模仿“山鬼献祭”的凶手,是在继续某种未完成的仪式,还是……与当年的盗墓团伙有关?
林默猛地站起身。他必须找到知情者。雾隐村如此封闭,十年前若真有外人团伙进来,不可能毫无痕迹。村里一定有人知道些什么,或许是被胁迫的向导,或许是销赃的中间人,甚至……就是参与者。
他目光扫过窗外雨幕中村庄的轮廓。那些看似麻木的脸孔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第六章:再祭山鬼
雨停了片刻,但雾气更浓,像是凝固的白色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村子上空。
短暂的平静被更凄厉的尖叫打破。
发现尸体的是个起早去溪边洗衣的妇人。就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第二具尸体以同样骇人的方式出现——胸腔洞开,心脏缺失。
但这一次,手法更加“精致”。伤口边缘比上一具尸体更整齐,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仪式感”。尸体被摆放成一种奇特的跪姿,面朝深山的方向,仿佛在忏悔,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朝拜。
恐慌达到了顶点。“山鬼索命”的流言如同瘟疫般肆虐。村民们紧闭门户,天一黑就无人敢外出,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惊惧。他们看林默的眼神更加厌恶和恐惧,仿佛他就是招来厄运的瘟神。
张闯的压力陡增。上级的电话通过时断时续的信号催问进展,媒体的风声似乎也开始透进来。他脸色铁青,加大了排查力度,同时对林默的监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护林屋外日夜都有人轮班值守。
林默的活动空间被极度压缩。但他利用一次被传唤问话的机会,主动找到了老村长。
村长家点着檀香,试图驱散空气中的不安。老人看起来忧心忡忡,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对村庄命运的担忧。
“林子啊,这事……唉,造孽啊。”村长给林默倒了杯粗茶,叹息道,“山神发怒了,肯定是惊扰了它老人家。”
林默谨慎地提及十年前是否曾有外人来过村子,打听古墓或者特殊玉石。
村长浑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摆摆手:“咱们这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古墓宝贝?偶尔是有几个地质勘探的来过,也都是公家的人,早就走了。十年?太久了,记不清喽。”
他话锋一转,看似好意地提醒:“林子,我知道你压力大。但有些事,不是我们凡人该打听的。山里的规矩,坏了就要受罚。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跟张警官说清楚,把自己摘干净。别再往山里乱跑了,不安全,也……惹人怀疑。”
林默默然点头。村长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关切,但那种急于将一切推给“山神”、并 subtly 阻止他深入调查的态度,反而让林默心中的疑云更深了一层。
第七章:夜掘荒骨
警方的监视和村民的恐惧,无法完全禁锢林默。
他对这片山的熟悉程度,远超任何人。又一个雨夜,他利用一处陡坡和浓密灌木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滑出看守的视线,再次潜入山林。
煤油灯的光晕在浓雾和雨丝中艰难地开辟出一小片视野。铁锹再次入手,围裙上沾染了新的泥点。他的心在狂跳,每一次脚步声、每一阵风吹草动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发现,百口莫辩。
他不是漫无目的地挖掘。他根据对凶手心理的侧写(熟悉山林、需要隐蔽地点)、土壤特性以及陈旧尸骸可能分布的区域,推断出几个可能的地点。
第一个坑,只有碎石和树根。
第二个坑,挖到几块兽骨。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第三处,一片背阴的斜坡下,铁锹再次传来了令人心悸的触感。
不是一具,而是散落的、不止一具的人骨!年代似乎比陈昊的更久远,杂乱地埋在一起,没有任何陪葬品,像是被匆忙处理的垃圾。
盗墓团伙的内讧?失败的盗墓贼?还是……更早的“献祭”牺牲品?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林默猛地熄灭了油灯,屏住呼吸,紧贴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
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跄着跑过,是村里的傻女阿珍。她似乎被什么吓坏了,脸上全是泪水雨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红的……眼睛是红的……别追我……山老爷生气了……”
林默等她跑远,才缓缓现身。他在阿珍刚才摔倒的泥地里,看到了一只被遗落的、手工编织的旧护身符,上面沾着一点奇怪的黑色灰烬,和他从第一个死者指甲缝里发现的,极其相似。
他捡起护身符,握在手中,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坚毅却疲惫的脸颊滑落。线索,正在迷雾中一点点浮现,却指向更深的黑暗。
第八章:剥茧者
阿珍当夜发起了高烧,胡话不断,村里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眼看情况危急,出村的路依旧不通。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林默!他好像懂这些!他屋里有些瓶瓶罐罐和怪书!”
张闯迫于无奈,死马当活马医,让人把林默叫来。
林默看到阿珍的状况,眼神一凝。他检查了她的瞳孔、体温和症状,迅速从自己屋里取来一个密封的小铁盒,里面是几种研磨好的草药粉末(他平时用于处理山林外伤和蛇虫叮咬的),熟练地配制、煎煮。
他的动作精准、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完全不同于一个普通护林员。
张闯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像鹰一样锁定着林默的每一个动作。他注意到林默检查阿珍身体状况时的手法,那绝非寻常农夫的把脉,更像是……系统的体格检查。
药灌下去后,阿珍的呼吸渐渐平稳。
张闯没有道谢,他走到林默面前,拿起那个装着各种草药和简易医疗器具的铁盒,细细打量。
“林默,”张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懂医?”
林默身体微微一僵。
“山里待久了,自己瞎琢磨的。”他试图掩饰。
“瞎琢磨?”张闯拿起一小片用于刮取草药样本的、磨得极薄极锋利的金属片,又看了看林默那双虽然粗糙却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的手,“这手法,这工具,可不像瞎琢磨。你处理伤口的方式,很专业。”
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林默的伪装:“那个死者身上的伤口,我仔细看了,虽然被刻意弄得很乱,但有些地方,下刀干净利落。你说,什么样的人,会既熟悉人体结构,又能用一把普通的砍柴刀做出那种效果?”
林默沉默着,心脏剧烈跳动。法医的身份,是他最想埋葬的过去,也是此刻最大的破绽。
张闯没有继续逼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路快通了。在这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现在觉得,你或许不是凶手……但你知道的,远比你告诉我的多得多。”
一种全新的、紧张而微妙的关系在两人之间建立。张闯不再仅仅将林默视为嫌疑人,更是一个身上藏着巨大秘密、可能拥有关键技能的合作者(或者说,需要严加看管的危险知情者)。
而林默知道,他暴露的越多,就越危险,但也离真相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