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思绪繁杂之际,徐凌霜来到了聚义厅。
“谢大哥,苏姐姐,”
“据探子回报,莽山军近日有大规模人员调动迹象,此时的鹰钩嘴比往常空虚许多!”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如我们点齐兵马杀进去,端了他们老巢一雪前耻!”
然而,徐凌霜预想中的回应并没有出现。
聚义厅内一片沉默,落针可闻,谢道安和苏知闲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凌霜疑惑地眨了眨眼,以为他们没听清,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却见谢道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变幻不定,许久之后,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轻轻咳嗽了一声。
“其实......凌霜啊,仔细想想,我们与那王潇,与莽山军,也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嘛......”
徐凌霜:?
一旁的苏知闲也连忙接话,目光游离不定:“是啊凌霜,莽山军如今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与其两败俱伤,不如......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化干戈为玉帛。”
徐凌霜:?
懵了,彻底懵了。
这些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从谢大哥苏姐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完全听不明白了呢?
昨天二人还在聚义厅里对莽山军喊打喊杀,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报仇雪恨,那愤恨的神情她至今记忆犹新。
怎么仅仅过了一夜,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望着面前强作镇定的谢道安和眼神躲闪的苏知闲,一个荒谬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两人该不会......被脏东西夺舍了吧?!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徐凌霜压下诸多疑问,语气坚决地表明立场:
“我不同意议和!莽山军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仇恨早已不共戴天!岂能轻易揭过......”
谢道安此时正心烦意乱,又被徐凌霜的固执搞得有些恼火,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什么仇恨不仇恨!无非是死了些山贼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王爷已经下令让他们并入莽山军,踏山军这个番号都将不复存在,那些原本依附于此山寨人马,分量自然急剧下降。
谢道安说的很随意,甚至轻描淡写,可这话却如同一声惊雷,狠狠劈在徐凌霜头顶,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山贼?
死就死了?
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是一起在莽山上挣扎求生的伙伴!
多少次并肩作战,多少次生死与共?
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阵亡弟兄家属的哭声,难道在谢道安眼里就如此轻飘飘?
更何况......更何况还有她徐凌霜呢!
之前为了稳住局势,为了换取喘息之机,她被迫放下尊严,一次又一次前往那个让她无比屈辱的鹰钩嘴,去面对如同恶魔般的王潇!
难道这份牺牲,这份屈辱,在谢道安口中同样不值一提?
无边的委屈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徐凌霜浑身冰凉,嘴唇颤抖着,却因为羞愤无法将这份苦楚宣之于口。
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如同姐姐般照顾她、开导她的苏知闲。
然而,面对这饱含痛苦与期盼的目光,苏知闲却下意识避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这......
徐凌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为何、为何连苏姐姐也这样,难道真就如此惧怕王潇?
可她无论如何质问,换来的都是沉默。
“好!很好!”
徐凌霜声音止不住发颤,同时慢慢挺直脊梁,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既然你们贪生怕死,不愿去报仇,那我自己去!我亲自带人杀上鹰钩嘴!就算是死,也要咬下王潇一块肉!”
谢道安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踏山军注定将成为历史,也没必要再陪着这位始终蒙在鼓里的大统领演戏。
“你想私自攻打鹰钩嘴?不可能!”
徐凌霜正在气头上,闻言更是火冒三丈,她上前一步毫不退缩地迎上谢道安,“我是踏山军大统领!有权决定军事行动!”
“大统领?”
谢道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放肆!踏山军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一言堂?!真当本将不存在吗?”
徐凌霜被这突如其来的翻脸吓了一跳,但她性格执拗,毫不退让并再次重复道:
“我是大统领!你们都要听我的!”
“听你的?”
谢道安冷笑连连,笑声中满是讥讽,他懒得再和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废话,直接对着厅外喝道:
“来人!大统领累了,请她下去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四名守在厅外士卒应声而入,面无表情地围拢过来。
这、这是要造反?
徐凌霜顿时慌了,厉声喝道:“我是踏山军大统领,你们谁敢动我!”
可这番呵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眨眼间,四把带着金属寒意的腰刀,直接架在了徐凌霜纤细的脖颈上!
刀锋紧贴皮肤,传来刺骨冰凉,让她瞬间汗毛倒竖。
谢道安嘴角冷笑更甚,语气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大统领?呵......大统领又如何?到了现在,还真以为踏山军上下听命于你?”
“寨内所有士卒都是本将亲自训练,收起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这番不加掩饰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徐凌霜心口上,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会如此待她?
徐凌霜还想挣扎还想质问,但那四把紧贴脖颈的刀,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也只能带着满心不甘,和翻江倒海般的混乱思绪,踉跄着被带离聚义厅。
自始至终,苏知闲都没有开口为她说一句话,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那封来自帝都的密信,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的喉咙和所有反抗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