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号”的处境，岌岌可危。
旗舰的能量护盾在无穷无尽的灰色长矛攒射下，已经黯淡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舰体上，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不断有装甲碎片被剥离，抛洒进混乱的碎石风暴里。
很显然，在完成了与洛清浅的“交易”后，这位宇宙级的“房东”，决定开始清理门口的垃圾了。
而洛清尘的第一军团，就是最碍眼的那一堆。
“阁下，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魏哲的声音焦急万分，“第一军团的求援信号已经加密发送了三遍！洛清尘上将虽然没开口，但‘胜利号’的损伤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再这样下去，他们撑不过十分钟！”
舰桥内，所有军官都望向了凌星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是冒着被一同卷入的风险出手相救，还是……明哲保身，立刻撤离？
这已经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见死不救，尤其救助对象是帝国第一军团和一位皇子，这个罪名，就算是阿特柔斯家族也担不起。
可出手相救，无异于螳臂当车。
凌星渊的视线，却并未停留在主屏幕上。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了那个坐在医疗床上，一脸“这不关我事”表情的洛清浅。
那一瞬间，洛清浅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凌星渊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疯子，想让她去解决问题。
“看我干什么？”
洛清浅立刻开启防御模式，双手一摊。
“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尾款都结清了。那是它的新项目，跟我这个前供应商可没关系。”
“是吗？”
凌星渊缓步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可现在，只有你，能跟它‘谈’。”
“谈什么？谈心吗？”
洛清浅嗤笑一声，“凌星渊阁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个拧螺丝的，又不是人生导师。它现在心情不好要砸东西，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
危机，就是商机。
前世被甲方折磨了那么多年，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凌星渊现在有求于她，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能让她一劳永逸，彻底回归咸鱼生活的机会。
“你一定有办法。”
凌星渊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跟它沟通，让它停下。”
“停下？”
洛清浅笑了，那双极光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生意人独有的，精明的光，“可以啊。”
“但是，凌星渊阁下，你应该知道，启动一个已经完结的项目，需要重新立项，重新签合同，以及……重新报价。”
凌星渊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明明还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看起来脆弱不堪。
可她说出的话，却像一个最贪婪的军火商，在战争爆发的边缘，兜售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想要什么？”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想要的，很简单。”
洛清浅伸出一根手指，她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一，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与我洛清浅·冯·奥古斯都无关。我只是一个在联合集训中不幸被卷入，精神受到重创，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可怜公主。你，以及你的阿特柔斯家族，必须动用你们所有的力量，来确保这个‘事实’，成为帝国和联邦所有官方报告里的唯一版本。”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等我‘康复’之后，我要回到我的咸鱼生活。不，我要一个升级版的咸鱼生活。我要我的封地，要我的补贴，要我的皇室待遇，但同时，我要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你必须保证，我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三百岁，不被打扰。”
她看着凌星渊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狡黠，“你，凌星渊·图·阿特柔斯，要以阿特柔斯家族的荣耀起誓，永远放弃探究我身上的任何秘密。从今以后，你看到我，就要当我是空气。我的所有行为，在你眼里都是合理的。我哪怕是在帝国广场上裸奔，你也要认为这是最新的行为艺术，并且带头鼓掌。”
“……”
治疗室里，安静得可怕。
凌星渊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解释，来向帝国和家族交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与黑塔产生交集。
洛清浅这个“受害者”的身份，是最好的挡箭牌。
而他，也确实无法承受第一军团全军覆没的后果。
“我答应你。”
凌星渊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隐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以阿特柔斯之名。”
“很好。”
洛清浅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合作愉快的微笑。
“那么，尊敬的客户，请稍等，我这就去联系一下那个脾气不好的承包商。”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监控画面里那座正在大杀四方的黑色尖塔。
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一道无形的意念，跨越了遥远的空间，精准地连接上了那个混乱而磅礴的意志。
【喂？听得到吗？】
【关于我们刚才的合作，我这边要追加一个差评。】
下一秒。
主屏幕上，那上百根正在疯狂攻击“胜利号”的灰色长矛，毫无征兆地，全部停在了半空中。
整个战场，瞬间定格。
战场之上，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上百根悬停在“胜利号”护盾前的灰色长矛，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却纹丝不动。
“胜利号”舰桥内，刚刚还在绝望中准备迎接死亡的洛清尘，和他手下的军官们，全都愕然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神启号”舰桥上，魏哲和一众船员更是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的视线，都通过不同的屏幕，聚焦在了一号隔离治疗室里。
聚焦在那个闭着眼睛，仿佛在与神明对话的女孩身上。
她真的……做到了？
一句话，就让一个宇宙级的灾难，停止了暴行？
凌星渊站在她的身后，那双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比宇宙风暴更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她很特殊，但他没想到，她能特殊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钥匙”或者“供应商”能够解释的了。
这是一种……更高层级的，近乎于规则的权柄。
而此刻，洛清浅的精神海里，正上演着一场同样紧张的对峙。
【……差评？】
那道冰冷而古老的意志，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和被打扰的怒意，回应了她。
【虫子，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我的耐心。】
【我履行了契约，支付了报酬。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
一股磅礴的精神压力，顺着链接狠狠地冲了过来，让洛清浅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强撑着，没有退缩。
开玩笑，跟甲方拉扯，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你的‘清理垃圾’行为，严重影响了我的‘人身安全’和‘后续发展’，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失’和‘潜在风险’。】
【按照星际商业联合会的标准条款，这属于严重的‘售后服务问题’。我有权要求你进行补救，否则，我不仅要给差评，还要向宇宙消费者协会投诉你！】
【……】
那道古老的意志，沉默了。
洛清浅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庞大的意识体，似乎因为她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词汇，而产生了一丝……卡顿。
过了足足十几秒，那股暴虐的怒意才重新涌了上来。
【你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