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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外,晨雾未散

密道出口藏在南皮城西乱葬岗的老槐树下,那棵老树不知活了多少年,虬枝盘曲如龙蛇,树根深深扎进坟茔之间,仿佛与亡魂共呼吸。腐叶与湿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深处的阴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锈味——像是铁器在潮湿中悄然生锈。朱由校攥着沈砚的手踉跄踏出,靴底陷进泥泞,肩头还沾着密道顶壁蹭下的苔痕,额头发丝凌乱,小脸苍白,却强撑着不露怯。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如兽口的洞口,仿佛还听见周大叔在耳边低语:“密道里有鬼,专捉落单的孩子。”

可他没怕。

他挺直了背,小声对自己说:“沈先生教我认了引路的油灯呢。”

洞外,张清芷,小郡主和两位嬷嬷在外头等着。

张清芷侧耳一听,里头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刘三和戚报国两人举着火把探出头来,小石头举着个蜡烛,蜡油顺着指缝往下滴,映得他脸上的泥印更明显。

小朱由校快速跑向密道口,朱徵妲听见动静,立刻从张清芷怀里探出头,小嗓子脆生生的。“是哥哥”

小由校猛地抬头,见着坡上的人影,眼睛瞬间亮了,转身冲洞里喊:“沈先生!是妹妹!”

洞里的人闻声加快脚步,沈砚扶着小朱由校先出来,刚踏上草地,朱由校便挣开手,迈着小短腿往坡上跑:“妹妹!”朱徵妲也挣着要下来,张清芷松了手,看着小姑娘稳稳地扑过去,兄妹俩撞在一处,朱由校立刻把铜锤往身后藏了藏——怕锤尖碰着妹妹。

此时,外面晨雾如纱,尚未散尽,众人一瞧,在泥路那头却已立着两匹枣红马,马蹄轻踏,踏碎一地薄霜。马背上的鬃毛被晨风拂动,泛起层层涟漪般的光泽。张清芷一袭玄色劲装,眉目清冷,却在看见朱由校的瞬间,眸光微柔。她身后跟着两位沉稳老练的嬷嬷,一位捧着药匣,一位提着食篮,显然是早有准备。

小徵妲声音清脆却压着心疼:

“哥哥。”

这一声,比在州衙时软了三分,像春日初融的雪水,轻轻滴在人心上。她伸手轻轻拂去哥哥肩头的草屑,指尖触到他微微发抖的肩膀。小由校猛地扑上来,一把攥住她袖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妹妹,哥哥终于见到你了!可吓死我了……但我不怕!周大叔说密道里有鬼,我可没跑——沈先生教我认了引路的油灯呢!”他昂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等一句夸奖,活脱脱一只刚立了功便讨赏的小狗狗。

朱徵妲用指尖轻轻弹了下他额头,声音如春风拂面:“哇,哥哥真厉害,都能保护妹妹了!”心里却无声补了一句:熊孩子,可要多夸夸。

郭维城、赵世卿等人陆续走出密道,衣衫沾尘,发髻微乱,有人肩头还缠着渗血的布条。见郡主亲至,皆躬身行礼,神色疲惫却难掩欣慰。朱徵妲目光扫过众人肩头包扎的伤痕,最后落在吴有性身上——这位太医署的年轻医官,挺直脊背。她郑重颔首:“外祖,赵大人,辛苦啦!,带大家先去前头双庙村的破庙歇脚。我已命人备好伤药与热粥,莫要硬撑。”

说罢,她转身揉了揉朱由校的发顶,声音放柔:“刚从地道里出来,闷得慌吧?我们兄妹俩顺道逛逛南皮,再去见先生们,好不好?”

“好!”朱由校眼睛一亮,像被点燃的烛火,拽起她就往村外跑,

小孩子的恐惧来得快也去得快,一旦感到安全,好奇心便占了上风。

小石头紧随其后,一步不落。青衣少年刘三默然跟上,目光警惕般扫视四周。沈砚与张清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默契——这哪是“逛逛”?分明是查探南皮的底,尤其是那藏在农耕肌理下的军户实情。

南皮的土道掺了碎砂石,昨夜刚过雨,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踏在湿漉漉的棉絮上。道旁野草沾露,拂过裤脚,留下点点水痕。往西行半里,便见一片断墙残垣,夯土斑驳,野藤如蛇般缠绕其上,墙角还残留着几道刀劈斧凿的痕迹,仿佛诉说着某场被遗忘的战火。朱徵妲驻足,沈砚指向那残垣,对两人笑道:

“两位殿下,这是古皮城——秦代设县,齐桓公曾在此鞣制皮革,‘南皮’之名,便由此而来。”

小由校凑近断墙,指尖将触未触,忽见墙根蹲着个七八岁孩童,穿一件打满补丁的短褐,头发枯黄,脸颊瘦削,手里攥着根草绳,蔫头耷脑地抽打着土块。见有人来,他慌忙欲躲,却被张清芷轻声叫住:

“别怕,只问你一句——这墙根的地,为何荒着?”

孩子怯怯抬眼,目光扫过朱徵妲衣襟上暗绣的云龙纹,似认出什么,又似被那华贵震慑,低声道:“是……军户的地。俺爹是左所的军户,上月被拉去修冯家口码头了。地里的粟子没人收,全烂在地里,连麻雀都不来啄了。”

“修哪个码头?”朱徵妲从袖中摸出一块糖糕,递过去。孩子迟疑片刻,接过咬了一口,才含糊道:“冯家口漕运码头,说要加宽堤岸……可俺娘说,前儿去送衣裳,见他们搬的不是石料,是黑铁片子,沉得很,不像是修堤用的。”

沈砚闻言,指尖悄然叩了叩腰间铜牌——冯家口码头,是“北头刘”家族的地盘。军户被征去搬运“黑铁片子”?怕又是孙朝私运军械的勾当,借徭役之名,行走私之实。他不动声色,却已将此事记在心中。

一行人继续南行,渐闻锣鼓喧天。转过土坡,眼前豁然开朗:集市喧闹,挑担叫卖声不绝于耳。粟饼、枣干、粗陶、土布,琳琅满目。一处布摊前,叠着厚实的南皮土布,布角绣着简单却朴拙的花纹,针脚细密,显是出自妇人之手。

“这便是南皮土布。”沈砚指着布匹,对朱徵妲与朱由校道,“一条鞭法推行后,农户多兼营纺织,织成布匹顺运河北上京津,换回盐铁度日。”正说着,几个穿青布衫的孩童挥舞着缠彩绸的短棍,踩着鼓点蹦跳而来——棍梢击地,“啪啪”作响,正是沧州落子中的“霸王鞭”,舞步刚劲,鼓点如雷。

朱由校看得入神,刚要凑近,忽见一老妇拄拐追来,一把拽住领头的孩子,声音沙哑如破锣:

“别疯跑了!你爹要是还在,早把你拎去社学念书了!如今他被征去守漳卫新河,月饷不见影儿,你还在这儿蹦跶?快去拾柴,家里灶台都冷了!”

那孩子噘嘴不语,老妇却抬眼望见朱徵妲一行,见其衣饰不凡,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如诉:“你们是外乡人吧?莫看这集市热闹,底下苦着呢——城里左所、右所的军户,十户有八户被征了徭役,不是修堤就是守河,粮饷被里正扣着,家里妇孺老小,全靠纺布、拾枣、拉纤活命。前月还有个孩子,因偷了码头一口饭,被活活打死了,尸首扔进河里,连个棺材都没有……”

“社学呢?”朱徵妲轻声问,声音却如利刃,“南皮的社学,可收军户子弟?”

“收是收,可哪有闲钱去?”老妇往东一指,“穆举人的家塾就在前头,他是个善人,肯免束修。可军户子弟得扫院、抄书、挑水才能进学——这阵子穆举人在修《宗谱》,家塾都快空了,孩子们都去帮他翻族谱、抄碑文,换一口饭吃。说是念书,其实是做苦力。”

顺着她指的方向行不多时,便见一处青砖瓦舍,门楣上悬着“穆氏家塾”四字木匾,字迹苍劲,出自前朝名士之手。院中墨香隐隐,夹杂着纸墨与松烟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那是穷苦学子常服的苦参汤。

刚至门口,一位身着蓝布儒衫的中年人踱步而出,面白须清,手捧一卷线装书,正是主修《穆氏宗谱》的五世举人——穆学衍。他年过五旬,两鬓微霜,却仍挺直如松,眼神清明。

见朱徵妲一行气度不凡,他忙拱手作礼:“在下穆学衍,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皇室宗亲,途经南皮。”张清芷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听闻先生乃地方文教之柱,特来拜会。方才集市所闻,说家塾军户子弟寥寥,可是实情?”

穆学衍长叹一声,引众人入院。院中几株老槐,枝叶扶疏,树下摆着几张木桌,桌上堆满族谱、碑文、抄本,还有几碗未喝完的粗茶。他请众人落座,亲自奉茶,才缓缓道:

“姑娘有所不知。南皮军户,多是永乐年间随燕王‘扫北’而来,世代屯田戍边,本是安稳。可这两年,徭役如山:漳卫新河筑坝、冯家口修码头、连古皮城遗址都要派人看守……军户男丁被征一空,子弟或拾柴换粮,或为漕帮拉纤,哪还有心力读书?”

他行至堂前,翻开案上宗谱,指尖点在“穆三拨”“穆庄”两处:“我穆氏先祖亦随燕王北征,与军户多有通婚。前日穆庄族亲来报,右所军户张老栓,只因不肯替里正搬运私货,便被安上‘抗役’罪名,押入码头大牢,至今未放。他妻子去求情,反被衙役推搡,摔断了腿……”

朱由校趴在案边,指着宗谱上的“燕扫北”三字,小声问:“穆先生,军户是不是都要打仗呀?为什么他们还要搬货、修堤?”

穆学衍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沉了些:“军户本是卫所戍边,可如今……地方官借‘护漕’‘守河’的名,把军户当苦役用。津南四大家族里,‘南皮张’管漕运,‘北头刘’管田庄,军户徭役归他们调度——谁敢不从,就扣粮饷、安罪名。”

话音未落,院外忽传来急促马蹄声,夹杂着孩童的哭喊与妇人的惊叫。刘三迅速挡在朱徴妲身前,手按刀柄。沈砚与张清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警觉。

朱由校却已跑到院门,扒着门缝往外望,回头惊道:“妹妹,外头……有人在抓孩子!说是‘补役’!”

众人皆惊。

只见三匹快马疾驰而过,马上骑士身着皂衣,腰佩铁尺,正是县衙差役。他们手中绳索缠绕,拖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母亲追在后面磕头哀求,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补役!缺人就补!军户之家,子承父役,天经地义!”为首的差役吼道,声音冷酷如铁。

朱徵妲站在院中,指尖微微发颤。她望着那远去的尘烟,望着那母亲瘫坐在地的背影,望着那被拖走的孩子眼中纯粹的恐惧,久久不语。

良久,她轻声道:“原来,这就是南皮的‘安稳’。”

张清芷低声道:“郡主,此事牵连甚广,恐涉津南四大家族,我们……”

“我们不能不管。”朱徵妲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如铁石落地,“他们是军户,是大明的兵源,是边防的根基。可如今,他们连孩子都保不住。若连皇室都视而不见,这天下,还有谁会为他们说话?”

她转身,看向穆学衍:“先生,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穆学衍怔住,随即起身,深深一揖:“老朽虽为布衣,然读圣贤书,岂能坐视民瘼?若郡主不弃,老朽愿为前驱,整理军户名册,搜集证词,呈报朝廷。

从穆氏家塾出来,往冯家口码头走的路上,张清芷凑到朱徵妲耳边低语:“方才在集市,有两个人跟着我们,像是孙朝的暗探,已被雀儿的人引去乱葬岗了。”

朱徵妲微微颔首,小脸严肃,目光缓缓掠过远处运河上点点帆影——冯家口码头已近在眼前。暮色渐染,水天相接处泛着橙红的余晖,映得河面波光粼粼,仿佛撒了一层碎金。然而这宁静的景致下,却暗流涌动。堤岸之上,堆叠的木料如乱石般横陈,几缕尘烟自角落燃起,随风飘散,夹杂着汗臭与潮湿的泥土气息。穿皂衣的差役手持皮鞭,声声呵斥如刀割空气,驱赶着衣衫褴褛的军户搬运重物。那些军户个个面黄肌瘦,脚步蹒跚,肩上扛着的木料沉重如山,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一艘漕船静泊水边,船身宽大,船篷严密如铁幕,四角垂着黑布帘,连一丝缝隙也不露。只隐约见数名精壮汉子正从舱中搬出一捆捆黑布包裹,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脚步沉重,落地无声。那便是那孩子口中所说的“黑铁片子”——军械,违禁之物,本不该出现在这南运河的漕运航道上。

“那是‘北头刘’的船。”沈砚压低声音,眸光冷峻,指尖轻点那艘船的船尾标记,“船主是刘家族老刘承业,与孙朝暗通款曲,往来密切。这船平日走的是粮运,可近月来,夜夜出船,行踪诡秘,连地方巡检司都未曾报备。”

话音未落,码头汛房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锦袍中年男子踱步而出,腰间玉佩轻响,身后两名护院如影随形,手按刀柄,目光警惕。此人正是津南四大家族之一刘氏的族人,名唤刘文昭,掌管冯家口码头的税捐与调度。他目光一扫,落在朱徵妲一行身上,眉头微蹙,正欲开口盘问,张清芷已一步抢前,手中鎏金腰牌高举,上写“东宫徴妲:

声音清冷:“东宫查访,闲人退避,违者以抗旨论处。”

那刘文昭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手中茶盏“啪”地落地,碎瓷四溅。他连忙躬身退至道旁,连声道:“不知贵人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连头都不敢抬,额上已渗出细密冷汗。

张清芷未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一个肩扛木料的军户。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衣不蔽体,肩头血肉模糊,泡溃渗血,肩胛处已磨出深红的老茧,见有人近前,慌忙低头,脊背弯得几乎要贴上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叔叔,你是左所的?”小徴妲抱着他的腿,声音软糯。

军户王二颤声应道:“是……小的王二,原是天津卫左所军户,三个月前被征来修堤,已近一月。粮饷未见,每日只发两块粟饼,连水都喝不上热的……夜里还要轮值搬运,稍有迟缓,便是一顿鞭子。”

他说话时,声音发抖,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血丝。

“夜里搬运的货,是什么?”

王二浑身一震,眼角余光飞快扫向汛房,才压低嗓音,几乎是以气音吐出:“是……是铁铳,还有长矛……成箱的,裹着油布,再用黑布包严。说是运往北边,供给边军。可……可押运的,是孙大人的人。

他话未说完,喉头滚动,似有千钧压心,终是低头不语,双手紧握木料,指节发白,仿佛怕那话一出口,便会被这风卷走,再化作索命的符咒。

张清芷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拂过王二肩上的血痕,动作极轻,却让那军户猛地一颤。她低声道:“你记住,今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下了。若有一日,这南皮的天能亮起来,你便是第一个看见光的人。”

王二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却不敢落泪,只重重磕了个头,哑声道:“小的……愿为贵人效死。”

日影西斜,归途漫漫。朱由校牵着朱徵妲的手,脚步轻缓,眼中却盛满忧色:“妹妹,军户们好苦。他们也是大明的兵,为何要受这般折磨?我们……能帮他们吗?”

朱徵妲轻轻抚了抚他的发,动作调皮温柔。她抬眸,扫过沈砚与张清芷,声言平稳有力:“沈叔叔,张姐姐,南皮之病,不在堤溃,而在人心溃烂。军户之苦,根在四大家族与孙朝勾结——他们以修堤为名,征调军户,实则强占田亩,私吞粮饷,更借漕运之便,走私军械,中饱私囊。穆学衍的宗谱里记着军户的血脉源流,刘氏、张氏的罪证藏在码头的暗舱、田庄的账册之中。下一步,我们要借穆氏在乡里的声望,联络清流乡绅,去救那个汛房中那个张老栓。

路上,沈砚亦走上前:“郡主,我可联络东厂暗线,查冯家口码头的出入账目。”

张清芷握“我带人去盯那差役,摸清他们抓孩子的规律。”

朱由校虽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却也挺起小胸脯:“我要帮忙!小石头也不甘落后:我跑得快,我能……我能给大伙送信!”

众人闻言,皆笑。那笑声中,有悲凉,有希望,更有不可动摇的决心。

朱徵妲望着这群人,望着这破败却坚韧的南皮,轻声道:“好。那我们,就从今晚开始。“

说话间,双庙村的炊烟已升起——那是张氏的聚居地,张之洞的先祖就住在这里。朱徵妲望着村口的老槐树,轻声道:“哥哥,咱们歇脚后,还要去见张家族老——南皮的事,得从这些扎根百年的宗族里,找出能扳倒孙朝的力气。”

朱由校似懂非懂地点头,攥紧了她的袖口。风从运河方向吹来,带着码头的水汽,也带着军户们隐忍的叹息——这趟“游玩”,逛遍了南皮的城、市、村、码头,也把军户的苦、宗族的私、孙朝的恶,一一刻进了众人心里。

双庙村的东头,静立着一座青砖老宅,墙头攀满苍虬老藤,斑驳的砖缝里渗出岁月的潮气。门楣上悬着一块褪色的“文魁”匾额,漆皮剥落,字迹却仍倔强地透出几分昔日荣光——那是张怡熊中举时朝廷所赐,虽蒙尘已久,却如一缕未熄的余烬,昭示着这个家族曾有的体面与风骨。

正厅内,八仙桌旁,族老张景明早已候着。见朱徵妲一行入内,他缓缓起身相迎,目光却在朱由校腰间那枚铜锤、沈砚腰侧那块铁质令牌上轻轻一掠,似有千钧压心,终是压下惊涛,拱手作礼:“不知郡主驾临,有失远迎。”

桌上粗茶新沏,热气袅袅升腾,如村野人家的朴素心绪,在寂静中缓缓铺展。张清芷抱着朱徵妲,沈砚抱着小由校落座,张清芷不作寒暄,直切入主题:“张老丈,方才在穆氏家塾听闻,右所军户张老栓,因‘抗役’被拘于冯家口汛房?”

张景明端茶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微漾,映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迟疑。他轻呷一口,茶烟遮掩了神情,声音低缓如溪流过石:“确有此事。张老栓是军户里的老实人,守着两亩枣园,平日帮村里修堤补堰,从不推诿。上月刘文昭强征他连夜搬运码头‘货’,他不肯,里正便以‘抗差’之名将他下狱。”

“刘文昭?”小石头忽然开口,小手紧攥桌角,声音清亮如童子击磬,“就是那个逼军户搬黑铁片子的人?穆先生说,军户都被征去运货,家里孩子连粥都喝不上,田地也荒了。”

童语如刃,直剖时弊。张景明脸上的从容如薄冰碎裂,终是长叹一声,眉宇间浮起沉重:心里暗忖:.有口难言啊,“郡主……南皮这地界,‘北头刘’掌控漕运码头,我张氏虽为望族,亦不敢轻撄其锋。刘承业背后是孙朝,孙朝又通宫禁——我们这些宗族,不过求个族人平安,苟全于乱世缝隙之间。”

张清芷指尖轻叩桌沿,声如细雨敲瓦,却字字如钉:“张老丈,可曾想过,孙朝私运军械,究竟欲往何处?穆学衍宗谱有载,永乐年间,随燕王北征的军户世代镇守漳卫新河,护的是大明河防命脉。如今军械被窃,河防空虚,漕运混乱,烽燧不修——南皮的宗族,真能在这乱局中独善其身?”

厅内骤然寂静。张景明抬眼望向院中那株老枣树——那是先祖张怡熊亲手所植,枝干虬劲,冠盖如云,可结出的枣子却年年干瘪涩口,一如这南皮的世道:表面安稳,内里早已腐朽。

良久,他压低声音,如耳语般道:“汛房后院有暗牢,张老栓便关在那里。每夜戌时,刘承业的人会押‘货’入内,再从后门转运至冯家口码头——那是他们私运军械的常例,已非一日。”

沈砚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我派人去查汛房地形,张清芷,你命人摸清后门布防,务必在夜前布控。”

沈砚对张景明道,“劳烦老丈安排一间僻静屋子,再遣一位熟路的族人,引我们走一走军户的住处。我想看看,这‘平安’二字,究竟压着多少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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