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那根黑鸦的羽毛静静悬着,被今晨的微光镀上一层光晕,似是某种无声的昭示。
议事厅内,香炉轻袅。
厅中木案已列,众人次第而坐,气氛比往日凝重三分。
南宫璃站在案前,素手轻搭在卷轴之上,眸光如水,却透着锋芒。
“诸位,昨夜世子已言明,女子有才,可辅家国。”她语声清朗,如击玉之声,传入众人耳中,“今日我便以赫家旧例为证,以南宫家过往协作为据,与诸位共议此事。”
话音刚落,一名年长女眷便冷声道:“夫人此言,可是要推翻祖制?”
“祖制?”南宫璃轻笑,目光流转间,落在那卷赫家先祖手记上,“祖制并非铁律,若旧制不合时宜,便当顺势而为。赫家先祖曾言:‘女子有才,可辅家国’,此非我南宫璃首创,而是早有明训。”
厅中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沉思,有人低声议论,亦有人面露不悦。
一名年长管事缓缓开口:“夫人所言虽有理,然女子心软,若理家政,恐误大事。”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附和,似欲将话题引向情绪之争。
南宫璃却未动怒,只是轻轻一笑,道:“心软者,未必误事;刚愎者,未必成事。南宫家与赫家合作多年,我便以三桩旧事为例,诸位可听可辨。”
她抬手一挥,一名侍女端上三卷账册,置于案上。
“第一桩,十年前赫家粮草被劫,南宫家派出女探,潜入敌营,三日之内查明敌情,助赫家扭转战局。”她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钉,“第二桩,五年前赫家商队遭劫,南宫家派出女密探,联络各方势力,半月之内查明幕后黑手,令其自乱阵脚。第三桩,三年前赫家密探失联,南宫家派出女谍,深入敌后,三月未归,最终带回赫家急需的情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三桩旧事,皆由女子主导,结果如何?赫家未失寸土,未损一兵,反倒稳住了西北防线。”
厅中一时寂静,唯有风穿窗而过,卷起一角纱帘。
那名年长管事面色微变,却未再开口。
“女子非无才,而是无权。”南宫璃缓缓道,“若给予机会,未必逊于男子。”
她话音未落,一名年长女眷冷声道:“即便如此,女子主事,也易生内乱。家宅不宁,如何安外?”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转向她,似是等待她的回应。
南宫璃却未急着反驳,而是反问:“夫人可曾亲眼见过女子主事,引发内乱?”
那女眷一滞,眉头皱得更深。
“赫家曾有一位女家长,夫君早亡,她独撑家门十年。”南宫璃语气不疾不徐,“那十年间,赫家未衰反盛,旁支归心,嫡系稳固。夫人若不信,可查族谱。”
她话音落下,厅中一片沉思。
那女眷沉默片刻,终是轻叹:“此例确有可思之处。”
南宫璃目光微敛,知她已动摇。
“既然诸位对女子理事尚存疑虑,我愿从旁支试行。”她语锋一转,提出折中之策,“由我亲自监督,若试行失败,我自会向世子请罪;若成功,再议此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旁支若强,赫家亦荣。”她继续道,“且由嫡系监督,确保改革可控,诸位可放心。”
一名中年管事终于点头:“夫人所言有理,若试行可控,我愿一观其效。”
其余众人虽未明言支持,却也未再反对。
赫连轩站在厅后,未多言,却在她回眸时,微微颔首,眼中透出一丝赞许。
南宫璃唇角轻扬,缓步走下台阶,裙裾轻曳,似春风拂柳。
她回身,望向众人,道:“世间之事,非一朝一夕可变。但若无人敢试,便永远无变。”
她话音落下,厅中再无喧哗。
晨光透过窗棂洒落,映在她眉眼之间,似是为她添了一抹光辉。
她转身,步履轻盈,却坚定如山。
厅中风铃轻响,又是一阵微风拂过,那根黑鸦的羽毛轻轻一颤,终是飘落,落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风停。
羽毛静。
议事厅中,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