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却压抑的主卧室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与声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在顾衍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他将她放在宽大的床上,自己也随之躺下,强健的手臂依旧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不容她退避分毫。
林晚像个失去灵魂的破败娃娃,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仿佛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顾衍看着她这副彻底被摧垮的模样,心底那点罕见的、名为后悔的情绪又冒了头,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占有欲覆盖。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按入自己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试图沟通却依旧高高在上的姿态。
“怎么,”他问,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害怕了?”明知故问。
林晚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无声的泪水流得更凶,浸湿了他胸前的丝质睡衣。
他似乎将她这无声的哭泣当成了某种回应,继续用那低沉的声音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今天在办公室……吓到你了吧?”
怀里的身躯抖得更厉害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为自己找寻理由,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的无奈: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控制不住。”
这话听起来像是忏悔,细品却全是推卸和为自己开脱,将责任归咎于她点燃了他的暴戾。
林晚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极细微的、试图挣脱他怀抱的动作,呜咽声破碎不堪: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听着她压抑的哭声,顾衍的眉头皱紧,似乎有些不耐,又像是见不得这眼泪,手臂收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生硬地命令道:“好了,别哭了。”
他的压制反而激起了她更深层的恐惧和绝望。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仰起泪痕斑驳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哀哀地望向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衍…我可不可以…真的不想要孩子…”
顾衍凝视着她眼中的惊惧,目光沉静却毫无动摇,
他甚至抬手,用指节蹭了蹭她冰凉的脸颊,语气堪称温和,但内容却残忍无比:
“我知道你怕。”随即,不容置疑地判决,“但不可以。”
“为什么?”林晚的情绪终于崩溃,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彻底的绝望,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孩子是无辜的?!”
顾衍眼底瞬间风云变色,所有伪装的温和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屡次挑衅后的阴鸷和偏执。
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迫使她看清自己眼中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因为你总是想逃!”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
“像今天这样!像以前每一次那样!林晚,你告诉我,你有一刻停止过想离开我的念头吗?”
林晚被他眼中的狠厉和话语的直白惊得瑟缩,下意识地微弱否认:“我…我没有…”
“你有!”顾衍厉声打断,语气笃定而残忍,带着彻底的看穿和嘲讽,
“你的眼睛,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我你想逃!”
他盯着她惊恐涣散的瞳孔,指腹近乎残忍地擦过她咬破的下唇,声音低沉而致命,宣判着她的未来:
“我需要一个绝对能让你留下的理由。一个流着我和你血液的理由。只有这样,你才会彻底死心,才会乖乖待在我身边。”
说完,他仿佛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注定无法达成共识的对抗,也或许是看到她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达到了他想要的“死心”效果。
他松开了钳制,将她重新按回怀里,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扭曲的“安抚”: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他拉高丝被盖住两人,动作间带着一种可怕的日常感,仿佛刚才的激烈冲突从未发生,
“你乖一点,听话……”
他闭上眼,最后的话语模糊在枕畔,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的未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怀里的林晚不再有任何反应,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停止了,只剩下彻底的麻木、空洞和一片死寂的冰凉。
卧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他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以及她几乎消失的、微弱的生命气息。
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然而,林晚又如何能入睡?
万千思绪和巨大的悲恸在她脑中轰鸣,身体僵硬地被他圈禁在怀,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深夜时分,身边沉睡的男人突然不安地动了一下,
眉头紧紧蹙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显然陷入了一个极不安宁的梦境。
“别……别走……”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痛苦和深切恳求意味的呓语,从他紧抿的唇间艰难地逸出。
那声音破碎而脆弱,与他清醒时的冷硬强势判若两人。
心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别走”?
又是“别走”!
他又梦到了那个名字?梦到了林薇?
那个最终选择跳楼自杀、成为他心中无法拔除的尖刺、也是他所有偏执与扭曲源头的前女友!
他是不是……又在那个无尽的梦魇里见到了她苍白的脸?
一瞬间,一股尖锐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讽刺感狠狠攫住了我。
这边用尽手段甚至不惜以孩子为枷锁也要将我绑在他身边,那边在梦里却依旧心心念念着他的白月光旧梦。
我竟然可悲地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想要问个明白的冲动。
我好想摇醒他,好想不管不顾地问一句:“是不是林薇?你梦里看见的是不是她?”
可那话语到了嘴边,却像瞬间被冰冷的寒气冻住了,死死堵在喉咙里。
林薇两个字是这个房间里、这个男人心里绝对的禁忌。
是潘多拉的魔盒。
如果真的不慎被他听见,哪怕是在梦呓的边界,我也不知道会引发怎样可怕的、无法收拾的后果。
恐惧——对揭开他鲜血淋漓的旧伤疤后可能招致的毁灭性狂风暴雨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名字,无异于在他最深的伤口上悍然撒盐,其后果我承担不起。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至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将那阵汹涌而危险的冲动狠狠咽回肚里。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间挤出一点微弱的、带着试探和无限心酸的声音,轻轻问:
“……谁……别走?”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仿佛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