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桥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萧凛紧盯着对岸，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同时留意着身后石猴和草芽的状况。
河水在桥下浑浊地流淌，带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枯枝败叶。
终于，三人有惊无险地踏上了对岸坚实的土地。几乎就在他们离开桥板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那腐朽的木桥从中塌陷，一大段桥身栽进河里，被水流迅速冲走。
退路已断。
萧凛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看了一眼那三人消失的方向，目光沉凝。
黑刃…第七队…
他从怀里掏出那面三角小旗。黑色的底，银线的滴血短刃，细小的“七”字。这标识代表着什么？一个组织？一个佣兵团？那个高瘦男子说他们干的活比面对蚀骨妖还危险十倍…
他又想起对方最后的警告——抚州城方向是大漩涡，各方势力搅合，比怪物堆还危险。
去，还是绕？
萧凛的目光扫过身边面黄肌瘦、眼中满是惶恐的石猴和草芽。南绕？谈何容易。茫茫荒野，未知的危险，他们这点微末的体力根本支撑不到找到新的聚居点。
抚州城，至少是一个明确的目标，一座据说有高墙的城市。哪怕它是漩涡中心，也总有一线生机在混乱中搏杀出去。
他没有选择。
“走。”他收起小旗，声音低沉却坚定，再次迈开脚步。
接下来的路途，三人更加警惕。萧凛将那份从死去修士革囊里得到的、能稍微果腹的草药根须又分出最后一点点，三人分食，勉强压下燎原的饥饿感。
他不断回忆着那高瘦男子的话语。“蚀骨妖”、“黑牙狼卫”、“黑刃”…这些名字背后代表着这乱世中一股股危险的势力。而修仙者，似乎超然其上，却又更深地卷入其中。
怀里的册子、铜钱、符箓、铁牌…这些东西的重量，仿佛又沉了几分。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条荒废的官道旁，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庙宇很小，屋顶塌了半边，神像歪倒，布满了蛛网灰尘，但至少四面有墙，能挡风。
谨慎地检查后，确认没有危险，三人决定在此过夜。
庙里角落堆着些干燥的茅草，似乎是以前路人留下的。他们收集起来，铺了个简单的窝。
萧凛尝试着钻木取火，失败多次后，终于点燃了一小簇珍贵的火苗。微弱的火光驱散了庙内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围着火堆，啃着最后一点硬如石头的干粮，三人沉默无言。
夜里，轮到萧凛守夜。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手里摩挲着那面“黑刃”小旗和那块从修士革囊里得到的黑色铁牌。
铁牌冰凉，“初”字古拙，不知用途。小旗的布料粗糙，那滴血的短刃图案却绣得极其精细，透着一种冰冷的杀气。
忽然，他手指在铁牌边缘摸到一丝极细微的凸起。就着火光仔细看去，只见铁牌侧面，竟然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卡扣。
他心中一动，尝试用指甲拨动卡扣。
“咔。”
一声轻响，铁牌竟然从中间裂开，变成了薄薄的两片！中间是中空的，藏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黝黑、触手温润的玉牌。玉牌上没有任何雕刻，只在中心嵌着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星辰碎屑般的银色光点，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东西？
萧凛拿起那枚黑色玉牌，入手温润，似乎比铁牌本身更有质感。他尝试着像引动铜钱气息那样，将精神集中其上。
毫无反应。
他又尝试着注入那丝微弱的清凉气息。
就在气息接触玉牌的瞬间——
嗡！
玉牌中心那点微小的银色光点，猛地亮了一下！虽然极其微弱，但在黑暗中却清晰可见！
同时，萧凛感到怀里的那面“黑刃”小旗，似乎微微发热了一下？两者之间仿佛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联系？
他立刻拿出小旗。果然，小旗上那银线绣的滴血短刃图案，在玉牌银光亮起的瞬间，似乎也流转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泽！
这玉牌…和黑刃组织有关？是身份凭证？还是某种通讯器物？
那死去的修士，怎么会有黑刃的东西？他和黑刃又是什么关系？是成员？是敌人？缴获的战利品？
一个个疑问冒出。
他不敢再胡乱尝试，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将玉牌小心地放回铁牌夹层，扣好卡扣，重新收起。
目光再次落在那面小旗上。
或许…这面旗子，不止是一个标识那么简单？
后半夜，风声似乎带来了些别的东西。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金属交击声和呼喝声，顺着风从极远处飘来。
萧凛立刻警醒，示意醒来的石猴保持安静，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破庙门口，侧耳倾听。
声音来自东南方向，距离很远，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依稀可辨。似乎有战斗发生。
是怪物？是人类之间的厮杀？还是…
他想起那高瘦男子的警告。抚州城方向是大漩涡。
战斗声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风声呜咽。
萧凛退回庙内，心情更加沉重。前方的混乱和危险，已经可以窥见一斑。
天亮后，必须更加小心。
他将那面“黑刃”小旗拿在手中，犹豫了片刻，最后将其小心地系在了自己破烂外袍的内衬里，隐藏起来。
这或许是个麻烦，但也可能…在某些时候，成为一张意想不到的护身符。
就像那枚影蛇令一样。
在这该死的世道，多一点底牌，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他握紧铜钱，感受着那丝清凉在体内流转，修复着疲惫，目光透过破庙的缝隙，望向外面依旧漆黑的夜空。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寒冷。
但也意味着，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