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把手机重重地扔在书桌上，屏幕还停留在温澜那句冰冷的【记得清理痕迹】上。房间只剩他粗重的呼吸声。刚才那股冲动，被温澜最后那几条信息强行按了回去，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藏好自己。暂时不动。”
“你安全，我们也会安全。”
温澜的话像冰冷的铁律，带着不容置疑的警醒。他承认，自己刚才热血上头，只想着“林警官”的正义，差点忘了父亲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有多可怕。温澜是对的，莽撞只会害了他们所有人。
他迅速退出聊天界面，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敏捷，长按刚刚结束的对话窗口——删除聊天记录。接着进入设置后台，找到应用数据管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空所有缓存和历史记录。屏幕闪烁了一下，恢复了初始的干净界面，仿佛刚才那场关乎生死同盟的密谈从未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怎么试探？他刚才甚至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温澜的警告截断了。现在冷静下来，更觉得后怕。如果真去问了，会怎样？父亲会不会立刻看穿他心底翻涌的疑虑？
“该死！”他低咒一声，泄愤似的捶了下桌子。就在这时——
笃、笃、笃。
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节奏。
林锐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绷紧了身体。他飞快地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迅速退出与温澜的聊天界面，切换到一张数学卷子的照片，然后才沉声道：“进。”
门被推开，管家慕吏那张永远挂着标准、得体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微微躬身：“少爷。”
“慕叔？”林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但紧绷的肌肉出卖了他内心的警惕，“有事？”
慕吏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林锐脸上扫过，那眼神温和却仿佛带着穿透力，让林锐有种被x光扫视的感觉。他走进来几步，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先生刚才来过电话，关心少爷的学习情况。”
林锐的心沉了下去。父亲？这个时候？他刚刚放下手机没多久！
“先生注意到，少爷最近几次小测验的成绩，似乎…略有波动，不像之前那样稳定拔尖了。”慕吏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却让林锐感到一阵难堪和愤怒。
波动？那点细微的分数变化，远在合理范围内，父亲竟然都注意到了？还特意打电话让管家来“关心”？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警告！
一股被扼住喉咙般的愤怒和无力感瞬间涌上，林锐几乎要拍案而起。但温澜的警告、刚刚才发出的“安全”信号、以及扣在桌上的手机，都像冰冷的锁链将他钉在原地。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把翻腾的怒火和质问狠狠压回心底，脸上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羞赧的笑容：“哦，最近…可能有点分心。谢谢爸关心。” 他顿了顿，脑中飞速运转，必须转移话题，必须表现得“上进”！他想到温澜那可怕的冷静和缜密，那正是他此刻最渴望拥有的武器。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林锐立刻抓过来，解锁一看，呼吸瞬间屏住——是温澜！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
【？】
温澜这是？试探什么？可慕吏还在这呢。
想着他突然拿起手机，对着桌上摊开的一道他确实觉得有点绕的几何题拍了发过去。
希望这样能够让温澜注意到，自己没法跟她说什么吧。
【明天告诉你解法。】——温澜几乎是秒回。
她果然明白了！
【oK.】
发送完毕，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慕叔，”林锐忽然抬起头，脸上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想要上进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脑子…嗯，就是反应更快，想事情更周全点？像…像那些特别聪明的人一样？”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为了学业，为了“继承家业”做准备，“爸说得对，以后要管那么大的摊子，光靠现在这点小聪明肯定不够。”
慕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他仔细打量着林锐，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是心血来潮还是真心实意。片刻后，他脸上重新堆起那种无懈可击的管家式微笑：“少爷能有这份觉悟，实在难得。提升思维敏捷度和逻辑性，确非一日之功，但贵在坚持。”
他微微侧身，条理清晰地给出建议：
膳食调整： “我会吩咐厨房，从今日起，在少爷的膳食中增加核桃、深海鱼、蓝莓等益智健脑的食材，并为您准备特制的健脑羹汤。”
“阅读是拓展思维深度的不二法门。少爷可以尝试涉猎一些思辨性强、逻辑严密的书籍。比如…” 他目光扫过林锐书架上那些崭新的、显然没翻过几次的名着，精准地避开了它们，提议道：“或许可以先从一些入门级的逻辑思维训练书籍，或者《福尔摩斯探案集》这类推理小说开始？既能锻炼推理能力，也不至于太过枯燥。稍后我会为您挑选几本合适的放在书房。” 。
“另外，每日抽出一刻钟，进行冥想或专注力练习，摒除杂念，对提升思维的清晰度也大有裨益。”
林锐听着，心里一阵翻腾。他确实不爱看那些大部头，但为了能像温澜那样思考，为了能真正帮上忙，他必须逼自己一把！他压下对看书的抵触，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好，谢谢慕叔！书…你帮我挑吧，我试试看。”
“能为少爷分忧是我的荣幸。”慕吏微微躬身，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那部扣着的手机，“那少爷先专心课业，晚餐时我会将第一批书和调整后的餐单送来。不打扰了。” 他扫了一眼林锐摊在桌上的数学卷子，目光平静无波，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林锐像被抽掉了骨头，重重靠回椅背，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慕吏刚才那眼神…他绝对察觉到了什么！那句“专心课业”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提醒。父亲的手，果然无处不在！
他烦躁地抓过旁边的习题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几何题上，笔尖在草稿纸上胡乱划拉着，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温澜现在在做什么？温寻耀醒了吗？自己到底能不能帮上忙呢。
第二天，林锐起得比平时更早。他特意让司机提前了一点出发，车子停在了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温澜通常下车步行的路口附近。他摇下车窗，目光紧紧盯着校门口涌入的学生人流。
一个、两个、三个…穿着同样校服的身影不断走过，叽叽喳喳，充满了清晨的活力。林锐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身影，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小小轮廓。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人流渐渐稀疏，预备铃尖锐地响起。
温澜呢？
林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没出现。
“少爷，快上课了，我们开进去吧？”司机小心地提醒。
林锐烦躁地“嗯”了一声，眉头紧锁。车子驶入校园，停在教学楼前。他快步下车，目光依旧不死心地扫视着周围，希望能看到温澜从某个角落跑出来。没有。只有匆匆跑向各自教室的学生。
第一节课，林锐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宁。讲台上老师在讲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目光频频看向教室门口。温澜昨晚明明说好今天给他“解题”的！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失约的人，尤其是在他们刚刚建立起那个脆弱的“同盟”之后！
下课铃一响，林锐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无视了身后同学的招呼，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温澜所在的班级。他挤开门口的学生，目光急切地在教室里搜寻。
没有。
温澜的座位是空的。桌面干净，椅子规整地推进去。
林锐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周晓雅！”他几步走到温澜的邻桌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温澜呢？她怎么没来？”
周晓雅正和同桌说话，被林锐吓了一跳，看清是他，才松了口气，脸上也带着担忧：“澜澜啊？她今天请假了。”
请假了？
温澜…她不会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