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寻再次醒来时，天边已经微微吐露着晨曦。
大概就是不需要睁眼，就能感受到身旁那存在感极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想要抽手，但是指尖被紧紧扣着，摁在对方心口，另一只手则被侧睡的琴酒压在腰下，同样抽不出手。
抬头，那一贯锋利冷冽的眉眼舒展着，看着要顺眼很多。
银色的发丝披散着，丝丝缕缕的穿过洛寻肩头，像一张精心织就的密网，将目标划进自己的地盘。
一缕发丝纠缠在两人紧握的掌心之间，洛寻指尖轻点了点琴酒的脊背，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动作。
感知到那一瞬间的呼吸变化，洛寻低笑：“怎么没杀了我。”
都起了杀心，现在这点伪装有意思吗？
…………
琴酒缓缓睁眼，那张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已经褪去，又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苍白。
但是……
目光缓缓下移。
那脖颈处的红痕倒是留下来了，他那时确实下手重了点。
琴酒本来就有一只手搭在洛寻腰上，此刻稍微收紧，更是直接把人拉到怀里，两具身体紧紧相拥。
鼻尖轻嗅着洛寻身上的气息，将对方按在自己胸口。
“你昨天晚上又烧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直接病死了，那还不如我直接动手，给你一个痛快。”
胸口处传来轻微震动，洛寻似乎在笑。
“……狡猾。”
明明是爱而不得，都想直接动手杀人了。
让琴酒这么一说，倒像是见不得自己受病痛之苦，所以才想给自己一个干脆。
他倒是会说好话，诡辩。
指尖缓缓挪移着找到穴位，然后不轻不重的摁下去。
“……嗯？！”
琴酒半眯着眸子，揽着洛寻的腰，把人往上拽了点，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枪。
“我的话依旧管用。”
那只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终于松开，掌心被塞进一把带着温度的枪。
枪口抵在琴酒下颌。
这就是他的告白方式。
没有情话，只是将自己唯一有的一条命交到对方手里。
……
洛寻其实还是不太能理解。
爱有多重要……
恨有多重要？
这些人的情绪，为什么会展现出的这么重要？
天道私欲过重，所以明知道自己会伤了祂，还是尽心尽力培育自己。
宫野明美明知九死无生，却也要拼那一线不可能的希望。
浅井成实，明明深受着内心良知的谴责，也要选择复仇，杀了那几个人渣，哪怕搭上自己。
琴酒……
这么自私狡诈的一个人动了情，居然也会抛弃所有的阴谋诡计，将一颗真心抛出来。
“……为什么会爱。”
洛寻感觉到自己此话说出口的时候，琴酒的身体僵硬了。
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洛寻泰然处之，随后是耳边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低语。
“你不知道？”
——砰。
洛寻松了手，一声闷响，琴酒从不离身的爱枪就那么落在了地毯上。
琴酒却不在乎了，一把枪而已，沙发上那件风衣口袋里就还有一把同型号的。
他有想过洛寻为什么不接受自己，或许是不喜欢自己的性格，觉得自己自私狡诈。
又或许是他还是普世意义下的异性恋者，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别。
可是琴酒却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自己的引路人，在自己第一次拿枪的时候，就已经面不改色杀人的人。
居然会不知道爱是什么。
所以，不是拒绝。
而是根本就没看到。
洛寻淡淡的扫了琴酒一眼，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指尖轻敲了敲穴位，示意他收敛。
洛寻能感受到旁人于某人某事时的情绪深浅，因为灵魂会有波动，但也就是能分个好坏。
让他仔细分辨是爱是敬，那倒是为难他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琴酒也与洛寻不分上下。
琴酒只是人生中只有任务和洛寻，而在任务和洛寻这两者之中，琴酒总不可能喜欢没日没夜的做任务吧？
那么琴酒肯定就是喜欢洛寻的。
很简单的排除法。
草率，但是有用。
而洛寻的生命太过悠长，用排除法的话，恐怕要等到故人已逝，尸骨成灰，灵魂转世，他才能得出答案。
而往往在这种时候得出的答案，却是流着血和泪的，所以还是不要为好。
所以洛寻很少会去回想那些故人，因为人生太长，他总会在某一时刻，在某些人身上，看到自己与某位故人的影子。
而那些人又那么相爱……
琴酒低头，与洛寻直视，两人的呼吸交缠，不分彼此。
“格兰菲迪，想新开一个名为爱的研究课题吗？”
洛寻曾经站的太高，高到其他人只敢仰望，没有人敢奢想将这轮明月揽入怀中。
月本无意揽星，奈何星辰逐月而来。
星辰逐月，又怎敢奢求明月为自己停留。
唯有这不知所谓之人，一朝得见镜中花，乃敢狂言，水中捞月。
“听起来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