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咎靠在我旁边的墙上，也是累得够呛，独眼看着那片火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处，隐约传来了巡捕房哨子和消防车的声音。
“走吧，”我挣扎着站起来，“戏看完了，该去找导演算账了。”
杜席珍，你老家被点了，看你还坐不坐得住。
百乐门那边烧得半边天都红了，救火车呜哇乱叫，巡捕的哨子声吹得人心里更乱。我跟岑无咎互相搀着，钻进一条更黑的巷子，彻底远离了那片混乱。身上没一块好肉，不是擦伤就是烫伤，烟熏火燎的，跟灶膛里扒出来的俩土豆似的。
我一屁股瘫坐在一堆破麻袋上，肺跟破风箱似的呼哧带喘，右眼还在一跳一跳地疼，看东西依旧重影加代码，难受得想吐。岑无咎靠着墙滑坐下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就看见他包扎右眼的布条又渗出血了。
累，真他妈的累。从里到外都掏空了。
刚想喘口气，骂两句杜席珍祖宗十八代——
【滋——警告——】
脑子里猛地炸起一声尖锐的电子音！像是坏掉的收音机突然通了电！
【系统紧急重启完成！】
【检测到严重能源短缺及外部破坏！】
【启动最终生存倒计时协议！】
我操！还没完？！
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无比刺眼的倒计时数字，猛地砸进我的视野正中央，跟焊在视网膜上一样，怎么晃都躲不开！
【365:00:00】
然后秒数开始疯狂跳动减少！
【364:23:59】
【364:23:58】
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猛地开始加速狂跳！咚咚！咚咚咚！又快又重，撞得胸口发疼，血液好像都跟着沸腾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紧迫感瞬间攫住了我，喘气都变得困难！
【倒计时与宿主生命体征及系统剩余能源强制绑定！】
【时间归零或能源彻底耗尽，宿主及绑定个体将被永久清除！】
【寻找替代能源或完成终极任务方可终止！】
365小时？十五天多一点？！
这他妈是最后通牒！杜席珍狗急跳墙了！能源不够，就直接拉我们陪葬！
“呃……”我捂住胸口，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这强制心跳加速太难受了，像随时要猝死一样。
岑无咎也猛地抬起头，独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显然他也感受到了：“怎么回事？！”
“最后……通牒……”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十五天……找不到活路……或者完不成那狗屁任务……咱俩……就得玩完……”
那血红的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悬着，每一秒跳动都砸在心脏上，让人坐立难安，根本没法冷静思考。恐慌像潮水一样往上涌，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不行！不能乱！越乱死得越快！
我猛地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前在反派部出任务，越是绝境越得有条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计划！必须有个计划！把这365小时拆开了，揉碎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我左右摸索，从旁边垃圾堆里扒拉出半截烧焦的木炭，又扯下一块相对干净的破麻袋布，铺在地上。
“你干嘛？”岑无咎看着我的动作。
“列计划！”我咬着牙，忍着心脏的狂跳和视觉的混乱，用木炭在破布上狠狠划下第一笔。
“十五天……三百六十五小时……”我一边念叨，一边飞快地写画，“头三天……必须摸清杜席珍藏哪儿了！这老王八蛋肯定是关键！他知道系统核心在哪！”
木炭划在布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然后……得去找b-13！那孙子肯定知道更多内情！还有那个约定！”我想起纸条背面的字。
“铜片……这玩意儿是变数，得研究明白它到底还能干嘛……”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块温热的铜片。
“你的眼睛……也得想办法……”我抬头看了一眼岑无咎空洞的右眼窝。
“还有终极任务……”我笔顿了一下，想起系统那个操蛋的要求——让岑无咎爱上我，且我自愿为他去死。“……这他妈……再说！”
我把能想到的所有目标、线索、可能的方向，不管靠不靠谱，全都列了出来。然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片，开始强行排序，分配时间。
“每天……至少睡四小时……不能再少了，不然没等死先累死了。”
“搜寻时间……八小时。”
“情报分析……两小时。”
“能力练习……包括你这听声辨位，我这破眼睛……两小时。”
“机动时间……两小时应对突发状况。”
“吃饭拉屎……一小时凑合……”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破布上写写画画，把时间掐到分钟。血红的倒计时就在眼前跳动，逼着我必须高效，必须精确。
【363:22:01】
【363:22:00】
心脏跟着秒数一起抽动。
写完了，一块破布被我画得乱七八糟，但一个大致的、残酷到分钟的行动框架出来了。
“给。”我把破布塞给岑无咎，“看看，有啥漏的。”
岑无咎接过破布，独眼仔细地（他好像能模糊看到点）扫过那些歪歪扭扭的木炭字，沉默了一会儿，说：“食物和水源。还有药品。我的伤，你的眼睛，都需要处理。”
我一拍脑袋：“对！忘了这茬！”赶紧拿回布，在角落又补上“寻找物资点”、“简单医疗”。
“还有，”岑无咎补充道，“杜席珍和系统经过这次，警惕性会更高，硬闯不行，得有计划b，甚至计划c。”
“嗯。”我重重嗯了一声，在杜席珍名字后面画了个叉，又写上“侦查优先”、“试探弱点”。
破布上的计划变得越发臃肿，但也稍微踏实了一点。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安排和头顶血红的倒计时，压力非但没减少，反而更具体了。每一分钟都被赋予了任务，喘口气都像是奢侈。
但至少，不是完全抓瞎等死了。
“走吧。”我把那块写满计划的破布小心翼翼折好，塞进贴身的兜里，扶着墙站起来，“第一个目标，找个能藏身的地方，处理伤口，弄点吃的。时间……”我看了一眼倒计时，“……还剩363小时21分48秒。”
我们必须像最精密的机器一样，掐着表活下去。
岑无咎也站起身，握紧了那根一直当盲杖用的青竹竿。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但那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劲和默契，都在那一眼里了。
十五天。
要么找到生路，要么死。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那不正常的狂跳，迈开了第一步。
倒计时，在分秒必争地流逝。
【363:2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