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堆纸白人无声无息地围在中间，它们那空洞的眼睛还齐刷刷指着同一个方向，这场景差点没把我尿吓出来！我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墙壁，腿肚子转筋，手心里全是冷汗。
它们想干嘛？拉我去参观赵老四老婆的纸扎艺术展？还是要把我也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跑？往哪儿跑？前后左右全是这玩意儿！
就在我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琢磨着是不是要拼死一搏的时候——
笃。笃。笃。
那阴魂不散的竹杖声，又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
围着我那些纸白人，动作齐齐一顿，然后，像是收到了什么无声的指令，它们僵硬地、缓慢地转过身，面向竹杖声传来的方向，然后……竟然一步一步地、哒哒哒地跳着，让开了一条通路！
岑无咎拄着青竹杖，慢悠悠地从纸人让出的通道里走过来，墨镜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老板，夜游呢？”他语气平淡得像在打招呼，“看来，我的‘朋友们’，很热情。”
我看着他，又看看周围那些对他俯首帖耳（虽然它们没首也没耳）的纸人，心里豁然开朗——操！这些玩意儿果然跟他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受他控制的！
刚才那出，是他导演的？为了吓唬我？还是为了……逼我表态？
恐惧慢慢被一种冰冷的愤怒取代。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鬼地方，躲是没用的，求饶更没用，想活下去，就得比他们更狠，更会算计！
我不能单打独斗了！我必须找个“盟友”，哪怕只是暂时的、互相利用的塑料同盟！而眼前这个看似掌控一切的小瞎子，或许……也有他自己的弱点和图谋？
这小子深不可测，敌友难辨，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而且系统绑定了“同生共死”，玩脱了就是一起玩完。
但正因为绑定了，他或许也不希望我立刻死？这就是谈判的筹码！
赌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怒火，站直了身体，看着走到我面前的岑无咎。
“小先生，”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你的‘朋友们’确实热情。不过，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哦？”少年眉梢微挑，似乎来了点兴趣，“沈老板想谈什么生意？棺材打折？还是纸人买一送一？”
“谈你我这条命。”我盯着他那副墨镜，一字一句道，“系统逼我们冥婚，逼你爱我，逼我为你死。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被人当提线木偶一样摆布？”
少年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没说话。
我继续加码：“我知道你不简单，你有你的目的。我也不想死。所以，我们没必要真的按系统的剧本走。我们可以……假合作。”
“假合作？”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
“对！”我豁出去了，“冥婚，可以照办，走个过场，糊弄系统。但之后，各取所需。你帮我摆脱系统控制，我……我尽量配合你提升那狗屁亲密值，保住我们俩的命。必要时，甚至可以假装‘为你死’一下，骗过系统判定。”
我紧紧盯着他：“但前提是，我们得签个‘契约’。真的契约，白纸黑字……或者用什么特殊方法，留下彼此的把柄，确保谁也别背后捅刀子。”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只有周围那些纸人偶尔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岑无咎沉默着，墨镜后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或者直接翻脸的时候，他突然轻笑了一声。
“沈老板，终于开始动脑子了。”他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他微微抬起竹杖，轻轻敲了敲地面。
周围那些纸人，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刻僵硬地、哒哒哒地跳着，退回了周围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说说看，你想怎么签这个‘契约’？”他“看”向我。
我心里一松，知道有门！赶紧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我知道寻常笔墨契约对你我可能没用。就用……你我的血，混合朱砂，写在那口‘活棺材’的内壁上！内容就写刚才谈好的条件！谁若违背，血契反噬！”
我想过了，那口棺材邪门，能“呼吸”，用它的内壁做载体，再加上血和朱砂，说不定真能有点约束力。最重要的是，把契约写在棺材上，这寓意够明显了吧？谁违约谁躺板板！
少年听完，没立刻回答，像是在权衡。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点头：“可以。再加一条：契约期间，不得以任何形式直接或间接伤害对方。违者，魂灵永锢于此棺。”
我听得心里一寒，魂灵永锢？够狠！但这也正合我意！
“成交！”
我们俩一拍即合（虽然各怀鬼胎），立刻返回我的铺子。
把那口暗金色的活棺材从后院抬到前厅（费了老鼻子劲），打开棺盖。
我找来朱砂粉，又忍痛各自刺破指尖，挤出鲜血滴入朱砂中调和。
少年用手指蘸着那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开始在冰凉滑腻的棺木内壁上书写。他眼睛看不见，但下笔却异常流畅精准，一行行诡异的、夹杂着象形文字和扭曲符号的契约条文出现在棺壁上，散发着淡淡的血光和阴冷气息。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打鼓，这他妈是什么文字？靠谱吗？
写完后，他示意我也按上手印。
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看不懂但感觉就很邪门的契约，一咬牙，把手按了上去。
就在我手印按上去的瞬间——
嗡！
整个棺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内壁上那些血字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然后又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隐入棺木纹理之中，消失不见。
同时，我和岑无咎的眉心同时一热，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了一下，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检测到未知契约协议……正在解析……协议内容与系统任务存在冲突……优先级判定中……】
【警告：契约涉及灵魂层面约束，强行违背可能导致不可预知后果……】
系统提示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带着一丝紊乱的杂音。
成功了！这契约居然真的能干扰到系统！
我心里一阵狂喜，但面上不敢表露。
岑无咎似乎也接收到了类似的提示，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好了，沈老板。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
他特意加重了“自己人”三个字，听得我眼皮直跳。
塑料同盟，正式达成。
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暂时喘了口气，不用立刻被逼着玩什么生死恋了。
“那么，”少年盖上棺盖，语气轻松了些，“既然是自己人，有些情报，或许可以共享一下。”
他“看”向我：“比如，你后院煤窖里那个‘心跳声’……到底是什么？”
我心里猛地一紧！
他还是没忘这茬！
现在成了“盟友”，再瞒着似乎也不太好，而且说不定他能看出点门道？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发现克隆体、拖进煤窖、以及系统提示信号连接和同步风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我尝试逃跑和标记空气墙的部分。
岑无咎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竹杖。
等我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A-07的克隆备份……果然已经开始投放了。”
他抬起头，墨镜对着我：“系统这是在准备‘替换件’。如果你的任务最终失败，或者出现‘不可控’情况，它们就会激活最近的克隆体，覆盖你的存在，继续执行任务。”
我听得浑身发冷：“覆盖……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少年语气冰冷，“它会成为新的‘沈雁回’，拥有你大部分的记忆和身份，而你这个‘失败品’，则会被彻底清除。”
“那……那同步风险呢？”
“信号连接过近，你的思维、记忆，甚至部分情感，可能会慢慢被克隆体读取、吸收。反过来，也可能受到它的一些影响。最终……也许你会变得越来越像它，或者它越来越像你，直到系统认为‘替换’时机成熟。”
我冷汗直流，这比直接杀了我还可怕！简直就是慢性死亡！
“有……有办法解决吗？”我急切地问。
“彻底解决？很难。那是系统核心备份机制。”少年摇摇头，“但暂时隔绝或者干扰信号，或许可以试试。”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像是用骨头雕刻而成的符牌，递给我：“把这个，贴在煤窖内部正上方。这东西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低级的能量信号传输。”
我接过那骨符，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扭曲纹路。
“这……有用吗？”
“聊胜于无。”他淡淡道，“至少能降低点同步率，让你死得慢一点。”
我：“……”谢谢您嘞。
虽然话不好听，但总算有点希望。我赶紧拿着骨符，再次钻进后院，掀开煤窖盖子，忍着恶心和恐惧，爬下去一半，将那个骨符用力按在了窖顶正中的泥土里。
做完这一切爬上来，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回到前厅，岑无咎还站在那里，像是在等我。
“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吗？沈老板？”他语气带着点戏谑。
我心里一虚，赶紧摇头：“没……没了。”
空气墙和铜铃警报器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那是我最后的退路！
少年似乎也没深究，只是用竹杖点了点地面：“那么，盟友。第一步，先想想怎么应付三天后的冥婚吧。系统可等着看戏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聘礼里的那些纸元宝，记得拆开看看。说不定……有‘惊喜’。”
说完，他不再停留，拄着竹杖，笃笃笃地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箱会眨眼的纸元宝，心里七上八下。
拆开看看？
我走到那箱金光闪闪的纸元宝前，拿起一个。
元宝中央那只闭着的眼睛，仿佛在沉睡。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纸元宝折叠的边缘。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铜钱。
只有一张被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年轻男子，勾肩搭背，笑得灿烂阳光。
其中一个的眉眼……依稀能看出是岑无咎，只是眼神清澈，充满活力，完全没有现在的阴郁和冰冷。
而另一个……
我看着另一个人的脸，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张脸……
竟然和我长得……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