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么,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撒,镇压完十八层地狱送了阴魂就立即出来擦屁股了撒我们。”另一个口音更重,挂着一脸无奈又讨好笑容的脸凑了上来。
俩人……俩鬼像是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的把事情经过掰扯清,倒是把程然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首先,他这个没身份的异客可管不了地府那遭事儿。
其次,他把人家十八层地狱要犯整灰飞烟灭了他还没踅(xue 二声)摸出个好借口呢。
最后,雪球很害怕眼前“一见生财,天下太平”这俩货。
程然思忖着,既然后面的事有专业对口人员处理,他就别掺和了吧。
至于为什么那俩对自己客客气气,态度还十分恭敬的样子,程大爷也不想追问。
“既然这样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程然商量的语气说道。
一黑一白俩鬼立即点头如捣蒜。
“妥妥的!”
“歹歹的!”
程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笑眯眯的黑白脸跟他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黑白无常:“还好他没追究。”
程然:“还好他们没追究。”
程然刚带着雪球走后,黑白无常压低了嘀咕声才响起。
“你说这位到底是哪路大佬啊?连九层地狱的大鬼都能随手捏碎,三界花名册里压根没这号人!”白无常晃了晃手里的哭丧棒,声音里满是后怕。
黑无常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往程然离去方向瞟了瞟,压低声音。“小声点!判官大人去查,连天道推演都模糊一片,只看出点人间烟火气,你说会不会是…… 上古食神转世?毕竟能靠灵食救人,还能随手灭鬼,这路子太野了!”
白无常猛地一拍大腿,又赶紧捂住嘴。“对啊!我听老城隍说,上古时候真有位食神,一口锅能煮尽阴邪,说不定就是他老人家回来了!”
“但还有一种说法,说此乃帝阳仙帝转世……”
蛐蛐声还在持续,但程然已经听不到了,随着捉拿(消灭)厉鬼的任务移交,系统任务声音传来。
【叮!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叮!随机摆摊任务已刷新。】
【请于庆永三百一十七年七月十八日卯时整,在御临城卖肉夹馍、酿皮子和酸奶。】
程然看着任务地点和卖的小吃,一点也不惊讶。
果然,系统跟他的想法一样,活着的人是最重要的。
其实对于整件事,程然还是有些惋惜的,如果他那天回到御临城继续逛,或者根本就没离开斗阵周围……
唉……虽然这事他没有丝毫责任,但就是觉得……天意弄人……
意外总是始料未及,而在这场意外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是最大的受害者。
经历过恐怖的人间炼狱,亲人离世,都不敢想那些人得有多大的心理创伤。
程然觉得,几道西北美食未必能抚慰他们的内心,但……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肉夹馍、酿皮子、西北酸奶这三种美食,分别承载了面食文化的极致表达、粗粮细作的民间智慧。
肉夹馍源于先秦饼食文化,唐代长安出现“蒸饼夹肉”(餤(dan 四声)),是中原面食与西北肉食融合的雏形。
宋至明清,腊汁肉老汤卤制工艺成熟,白吉馍定型,“白吉馍夹腊汁肉”组合形成,口语简称“肉夹馍”。
酿皮子于北魏已有“洗面筋”工艺,元代西北百姓用青稞、荞麦等杂粮制凉皮,适配干旱消暑需求。
明代有“凉皮凉拌解暑”记载,清代多民族融合形成“酸辣为主”的调料体系(辣油、香醋、蒜泥等)。
西北酸奶因先秦游牧民族为储存牛奶,用自然发酵制“酸乳”。
唐代用菌种改良发酵工艺,称“酪”。
明清藏族牦牛酸奶定型,汉族加入糖、果干中和酸度,从游牧必需品变为特色甜品。
程然推着小吃车回到御临城时,天刚蒙蒙亮。
青石长街上的血渍被夜露浸得发暗,风卷着破碎的布片掠过,像极了幸存者低低的啜泣。
曾经挂着御临第一楼匾额的酒楼,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木梁斜插在断壁间,梁上还缠着几缕破碎的红绸。
那是上个月城里张大户嫁女儿时挂的,如今红绸沾着黑灰,像凝固的血。
街边的槐树被厉鬼的阴气蚀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树下蜷缩着几个幸存者。
他们裹着捡来的破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有人怀里抱着早已冰冷的孩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的衣角,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程然的小吃车停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
这里还算平整,只是墙角堆着几具盖着草席的尸体,旁边插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待葬二字。
不远处,有三个穿着捕快服饰的汉子正弯腰清理碎石,其中一个断了左臂的汉子,用右手吃力地搬着木板,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却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王哥,歇会儿吧,这活儿急不来。”另一个捕快声音沙哑,他的眼眶通红,下巴上满是胡茬。“城里就剩咱们这些人了,再累垮了,谁来守着……”
被称作王哥的汉子摇摇头,咬着牙把木板垒好。“守不住也得守!我儿子要是还在,肯定不希望我就这么垮了!”
他的声音发颤,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程然没说话,只是打开小吃车的木柜,取出陶制的老卤锅。
这罐老卤跟了他几个世界了,一开盖就有股醇厚的香气。
他又从储物袋里拿出新鲜的猪肉和牛肉,切成大块放进铁锅,架起柴火慢慢焯水。
蜷缩在树下的妇人依旧抱着孩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清理碎石的捕快们只顾着干活,眼里似乎只有眼前事物,哪怕转移一点,就怕自己挺不住,强撑那口气就散了。
御临城毁了,亲人没了,谁还在意其他呢?
柴火“噼啪”作响,敲在一些人的耳膜上, 敲在一些人的心坎里。
随着渐渐沸腾的热水,随着点点肉香,缓缓蒸腾。
是看不到的生气,是渐渐跑远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