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了。
战场之上,数万道正在前冲的身影,无论是大秦的锐士,还是高天原的武士,都如同被琥珀凝固的昆虫,保持着冲锋与挥刀的姿态,僵立在原地。
风停了,烟尘在半空中凝滞,连心脏的跳动声都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化为一幅巨大而死寂的无声壁画。
唯一的活物,是战场两端,遥遥相对的两个人。
以及,那股从西方走来的身影身上,散发出的寂灭领域之力。
那是一种纯粹凌驾于所有物理法则之上的概念性压制。
它并非作用于你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你的灵魂,你的存在本身。它在用一种冰冷的方式,向这片天地间的所有生灵宣告:此地,万物当死。
大秦军阵中,蒙恬的身体,如同被浇筑了铁水,动弹不得。他的瞳孔,已经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拖着血色镰刀的身影。
那身残破的,却依旧能看出无上威荣的黑色甲胄……
那独一无二的,仿佛承载了尸山血海的肩吞……
不会错!
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那是只记载于大秦开国元勋图册之中,被誉为帝国不败军魂,武安君白起的专属战甲!
一股比死亡本身更深邃的寒意,顺着蒙恬的脊椎骨,疯狂地向上攀爬,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
为什么……
武安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向我们展露出如此恐怖的敌意?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唯一能勉强维持行动的,只有楚泽。
他身上君王途径的权柄,如同漆黑宇宙中的一颗恒星,散发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顽强地抵御着那股寂灭规则的侵蚀。
而他手中紧握的雷霆之锤,其核心的审判神性,更是与那股绝死的规则,产生了最本能的对抗。
锤头上狂暴的雷蛇,此刻变得萎靡不振,仿佛在哀鸣。
楚泽明白,他必须做点什么。
若任由这领域扩散,他的数万大军,甚至不需要敌人动手,就会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灵魂枯萎,窒息而亡。
他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必须将那个恐怖存在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地吸引到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全军稳住!以战车为核心,结圆阵防御!”
一道蕴含着君王意志的精神指令,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直接在蒙恬、秦风等核心将领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收到指令的蒙恬,身体剧烈一震,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勉强恢复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力。
而就在下一秒,楚泽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主动从巨型战车上一跃而下,重重地落在冰冷而坚硬的土地上。
他双手高举起雷霆之锤,身体内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都疯狂地涌入其中。
战锤核心的熔炉,发出了太阳般璀璨的光芒,万千萎靡的电蛇,在瞬间被重新激活,汇聚成一条咆哮的雷光巨龙!
“你的对手,是朕!”
一声怒吼,楚泽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向着那位禁地的考官,发起了属于他暴君途径的,第一次正式挑战!
审判之雷形成的巨龙,撕裂了昏暗的天空,带着净化一切的威势,悍然轰向了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
然而,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山头都夷为平地的恐怖一击。
白起,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那柄血色的巨镰。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爆炸的轰鸣。
那巨大的镰刀,只是随意地,在身前轻轻一划。
就像一个画师,用橡皮擦,在画卷上轻轻抹过。
那条咆哮的雷光巨龙,在距离白起还有百米之遥的空中,就那么凭空一寸一寸地,被抹去了。
无声无息,干干净净。
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那不是格挡,也不是偏转,而是从规则的层面上,直接否定了这次攻击的存在!
楚泽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这不是一场力量层级的战斗,而是一场法则层面的对决。
白起动了。
他没有冲锋,也没有瞬移,只是向前,平平常常地踏出了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
楚泽脚下那坚实的土地,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仿佛大地本身都在因为畏惧,而主动为这位杀神,打开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紧接着,白起再次挥动了镰刀。
这一次,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可楚泽却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被强行从身体里拖拽出去!
一道无形的绝死规则,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开始抹杀他所处位置的生命概念!
“滚开!”
楚泽怒吼,将雷霆之锤重重顿地!
“轰!”
一圈金色的秩序之光,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光芒所及之处,那股作用于灵魂的绝死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被强行驱散。
两股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在战场中央,引发了一场无声的湮灭。
剧烈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开去,瞬间震碎了笼罩着整个战场的寂灭领域!
“噗……”
“咳咳咳!”
被解放的数万大秦锐士,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挣脱了水面,一个个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苍白与恐惧。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记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灵魂正在被一点点碾碎。
“全军听令!变阵!收缩防御!”
蒙恬那嘶哑的吼声,将所有失神的士兵,都拉回了现实。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弃了进攻的念头,指挥着已经乱成一团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收缩成一个层层叠叠的巨大防御圆阵。将所有的攻城器械和后勤辎重,都牢牢地护卫在核心。
他明白,眼前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军团战争的范畴。
那是神明之间的角力。
他们这些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神仙打架的余波中,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
高天原那用黑曜石铸就的城墙上,一个身穿狩衣,头戴高帽的身影,正透过一面巨大的水晶,贪婪地注视着远处那场惊心动魄的法则对决。
正是阴阳师,安倍晴明。
他的脸上,由最初的惊骇与不解,逐渐转变为一种病态的,看到了绝世珍宝般的狂喜。
“神性……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性力量!”
“那个暴君,还有那个新出现的神秘存在……他们都是神的雏形!”
安倍晴明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这是我等了百年,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啊!”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那些同样处于震惊中的阴阳师们,下达了一道无比残酷,甚至可以说是灭绝人性的命令。
“启动天之御柱的最终血祭!”
“所有战俘,所有奴隶,还有……我们所有受伤的士兵,全部献给大蛇様!”
“用他们的血肉与灵魂,来呼唤大蛇様的真身降临!”
“是!”
那些阴阳师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眼中反而同样露出了狂热的光芒。
他们开始集体吟唱起一种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下一秒,高天原的阵地后方,响起了无数凄厉的惨叫。
那些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樱花国士兵,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快速干瘪下去。
他们的皮肤失去了水分,肌肉开始萎缩,一道道鲜红色如同丝线般的生命能量,被强行从他们的七窍中抽出。
这些血色丝线,汇聚成一条巨大的血河,疯狂地涌向了城墙中央,那棵已经长到百米之高的血祭樱花树!
“吼——!!!”
樱花树的顶端,那道原本只是虚影的八岐大蛇,在得到了这股庞大生命力的浇灌后,发出了既痛苦又满足的咆哮。
它的八颗头颅,十六只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由虚转实!
鳞片,血肉,筋骨……
一个真正的远古魔神,正在这片战场上,被重新塑造出来!
而此刻,战场中央。
楚泽与白起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白起的每一次攻击,都简单到了极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一挥,一斩,一刺。
可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一种必死的规则判定。
楚泽打得异常艰难,他完全陷入了被动,只能依靠雷霆之锤的审判神性,一次又一次地,强行豁免这种死亡判定。
他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与一个成年人搏斗。
但他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学习和适应着这种法则层面的战斗。
就在他勉强格挡开白起又一次无声的斩击,准备寻找机会,动用君王权柄进行反击的刹那——
“嘶——!!!”
一声足以撕裂灵魂,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恐怖嘶吼,猛然从高天原的方向传来!
楚泽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幕让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那已经完全凝聚为实体的八岐大蛇,八双如同血色灯笼般的巨大眼眸,没有看向近在咫尺的大秦军阵。
而是死死地,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锁定了战场中央,那两个如同黑洞般,疯狂散发着庞大能量的个体——
楚泽与白起!
对于刚刚降临,极度饥饿的它而言,他俩是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最美味,最滋补的绝世点心!
下一秒,八颗狰狞的巨大蛇头,如同八座被点燃的火山,带着足以吞噬一切的贪婪与暴虐。
从楚泽的侧后方,向着他与白起,同时噬咬而来!
腥臭的狂风,吹得楚泽的王袍猎猎作响。
他瞬间陷入了前有杀神步步紧逼,后有饿兽毁天灭地的绝望夹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