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大陆,那座刺破灰色天幕的白色巨塔下,死一般的寂静。
楚泽的意识,如同沉入无尽深海的溺水者,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与漂浮后,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蒙恬和吉格斯等人那一张张写满了关切与焦虑的脸。
“陛下!您醒了!”
蒙恬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楚泽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
幸存的七百多名虎卫军,虽然个个面带疲惫,但军容整齐,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朕……睡了多久?”楚泽声音沙哑地问道。
“回陛下,您已昏迷了整整三日。”蒙恬恭敬地回答。
三日吗……楚泽心中稍定,这个时间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他挣扎着站起身,那股属于帝王的骄傲,让他不愿在臣属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楚泽的目光,扫过这片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废墟,做出了决断。
“吉格斯。”
“在!陛下!”地精商人立刻上前。
“启动你那套装置,我们回家。”
“遵命!”
吉格斯不敢怠慢,他立刻指挥着几名助手,将那套早已准备好的一次性空间道标启动器和地脉罗盘,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巨塔前的空地上。
经过一番紧张而又精密的调试,吉格斯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楚泽恭敬地躬身。
“陛下,一切准备就绪。我用那颗枯萎宝珠作为核心能源,足以将我们所有人,精准地传送回龙魂烙印最后出现的地方!”
“很好。”楚泽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七百多名归心似箭的战士,沉声下令。
“全军集结,准备传送!”
嗡——!!!
伴随着吉格斯按下启动按钮,那座由无数齿轮与水晶构成的奇特装置,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回家!”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欢呼。
紧接着,所有的战士,都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喜悦!
他们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狱了!
楚泽看着那扇熟悉的空间门,他那颗平静无波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埋葬了第一先驱文明的巨大坟墓,随即毅然转身,第一个踏入了那扇回家的光门。
“全军听令!”蒙恬拔出战剑,发出了归乡的咆哮。“班师回朝!!!”
……
光影流转,时空变幻。
然而,当楚泽的脚,踏出光门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却猛地凝固了。
预想中那股熟悉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帝国龙脉气息,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一种仿佛连法则都被抽干,只剩下最纯粹虚无的绝对死寂。
他与大秦帝国,与那数百万将他视作神明的子民,与那座承载了万千忠魂的英灵殿,所有的联系,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斩断了!
“怎么回事?!”
楚泽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他们没有出现在预想中的咸阳宫。
而是出现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被夜色笼罩的荒野之上。
天空,是熟悉的暗红色,但那轮残月,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光芒。
大地之上,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陛下!坐标……坐标出现偏移!”
吉格斯看着手中那已经彻底黯淡,甚至布满了裂痕的地脉寻踪罗盘,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龙魂烙印的道标是绝对的!除非……除非……”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最恐怖的可能,那张绿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泽没有去理会他的惊骇。
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将自己那虚弱的帝王意志,毫无保留地铺散开来,试图去寻找那怕一丝一毫,属于大秦的气息。
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感觉就仿佛一个父亲,再也感受不到自己亲生孩子的心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巨大恐慌与冰冷的愤怒,瞬间将他淹没!
“陛下!”
蒙恬察觉到了楚泽的异常,他立刻上前,那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楚泽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楚泽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只剩下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绝对冷静。
他知道,出事了。
出大事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光怪陆离的灯火,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灯火组成了一座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小镇轮廓。
“是……是暗夜小镇!”吉格斯失声尖叫起来,“我们……我们怎么会回到这里?!”
楚泽的目光,也投向了那座小镇。
他记得这里,是血色城堡附近,一个由各种族混居而成的灰色地带。
“传朕旨意。”
楚泽的声音,冰冷而又沙哑。
“全军原地扎营,收拢阵型,进入最高等级战备状态。”
“蒙恬,吉格斯。”
“随朕去那座镇子里看看。”
“朕倒要看看,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
半个时辰后,暗夜小镇,那间熟悉的月光酒馆。
酒馆的规模,比楚泽记忆中大了数倍,里面人声鼎沸,充满了各个种族混杂的喧嚣。
但当楚泽三人,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
整个酒馆,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正在喝酒、吹牛、交易的生灵,无论是狂暴的兽人,还是精明的地精,都在这一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们如同见到了鬼一般,用一种混杂着极致恐惧、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三个身影。
尤其是那个为首的,一袭玄衣,长发披散,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深渊般,令人不敢直视的男人。
酒馆的吧台后,那个牛头人酒保,手中的橡木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那铜铃大的牛眼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泽没有理会这些异样的目光。
他只是径直走到吧台前,将一枚血色晶石,轻轻地放在了那布满油污的桌面上。
“三杯麦酒。”
“另外,告诉朕。”
楚泽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已经吓傻了的牛头人酒保。
“现在是大秦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