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柯德先生？”索拉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他。
柯德缓缓背过身去，声音低沉：“他已经……变成海嗣了。”
“那又怎样？维多利亚、哥伦比亚，总有最好的医生吧？他现在才刚转变，我这就带他回去——一定有办法治好他的！”
听起来，这个年轻的骑士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肯放弃的期望。
“也许吧。”柯德叹了口气，他不忍心直接打碎这最后的幻想。
“别犯傻了，索拉。”一直蜷在床上抽搐的艾德加忽然停了下来，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我可不想……带着那个鬼东西回祖国。如果治不好呢？如果我失控了呢？那就是一场灾难！”
柯德听着他的话，胸口一阵刺痛。不过这样的话，由艾德加自己说出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们都是临光家的手足，我怎么能就这样看着你……”
“黑暗已经压在我眼前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我不怕它，因为我们的家训是‘不畏苦暗’。”艾德加的手颤抖着四处摸索，终于抓住了索拉的手。
“杀了我……然后替我去战斗。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柯德拿起那杯没喝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几分钟后，索拉也走了出来。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上面沾着蓝色的血迹。
海风撞开酒馆大门，掀起他额前的金发。柯德望见他那双眼睛，除了闪烁的泪光，还有难以抑制的愤怒。
“我去处理。”柯德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去村中心广场备好木柴和油，我随后就到。”
说完，他转身独自走进房间。
艾德加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嘴角凝固着一个扭曲的笑容。柯德将他抱起，在酒馆老板惊愕的注视下走到门外。
村民们已经围拢过来，歪着头看着索拉将木柴垒成高堆，然后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柯德将艾德加的遗体轻轻放在柴堆顶端，朝索拉点头示意。
火焰冲天而起，在海风中不但未显势弱，反而越烧越旺，将夜空映得一片通红。
柯德拔出佩剑，转身走向人群。
“疯子！你又要干什么？！”有村民抓起地上的沙土朝他扬去。
“拿武器！快拿武器！”人群中一个男人高声叫喊。柯德循声望去，火光映出那人眼中的血丝。骑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他从人群中拽出。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男人的手臂被反扭过来，柯德定睛看去，指甲盖上赫然是蓝色的纹路。
“啊啊啊，这个疯子！你们还不动手？！”他痛得大叫。
十几名村民举起鱼叉一拥而上。但他们显然并不清楚，一群普通渔民与全副武装的骑士之间的差距。
柯德后撤半步，和索拉一同背对着燃烧的柴堆，这样那些村民就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鱼叉胡乱敲打在铠甲上，叮当响成一片。两人看准时机，只是蓄力一挥，木柄便应声断裂，纷纷落地。
两位骑士随即调转剑刃，朝向自己，用剑柄将那些被煽动的村民一一敲晕。
“还有人要上来救他吗？”柯德将剑抵在那男人的颈边，目光扫过人群，“当然，海嗣也可以来试试。如果你们会的话。”
那些眼睛里有惊惶、有愤怒，也有哀求，却再无一人上前。
“不该是这样吧，海嗣们？为了家人，你们不应该挺身而出吗？”他提高了声音。
“柯德先生，这样真的好吗？”不知是因刚刚的打斗，还是身后火堆的炙烤，索拉满脸都是汗水，“挟持人质……似乎违背了骑士精神。”
“无妨。我和你叔叔玛恩纳，都是未曾受勋的骑士。”
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
他无法否认，这些海嗣确实为人类带来了“食物”与“安全”。但他清楚，要判断一个生物能否被称作“人”，就得看它是否具备人性。
此刻，他倒真希望它们能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救自己的家人。如果真是如此，即便今天的行为将成为他骑士生涯中不光彩的一页，他也认了。
双方僵持不下，柯德在等，村民们也在交换眼神。
村长用发青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向左右瞄了瞄，像是忽然想到什么。
柯德看见他弯下腰，凑近一个小女孩耳边低语几句，随后轻轻将她往前推了推。
“骑士哥哥，求求您……放过这位叔叔吧，他是好人，每天都给我家送吃的。”女孩走到索拉面前，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索拉愣住了，向柯德投来询问的目光。
“不行。”柯德抬起手，面甲“咔哒”一声落下，彻底隔断了那道哀求的目光，“让她回去。”
后方的人影开始蠕动，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柯德明白，那些家伙怕了。
“跑，快跑！牺牲，为了大群的延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黑暗中，数不清的黑影发疯般冲向海岸。
混乱中，几个黑影甚至扑向骑士们的战马，用牙齿狠狠咬断了它们的喉咙。
柯德手起刀落，解决了那名被挟持的男子，随手将其抛进火堆。“索拉，追！”
年轻的骑士最后一丝犹豫也已消失殆尽，他看向地上那匹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此刻眼中唯有燃烧的怒火。
两人推开试图阻拦的村民，向着逃亡的感染者群紧追而去。
追到沙滩时，两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原本汹涌的海潮此刻异常平静，夜空不见月亮，海面却铺开一片银光。
那些被感染的人正一步步走向深海，高举双臂，任凭海水漫过腰际。
他们口中咏唱着古怪的语言，像是歌声，却让柯德感到一阵烦躁不安，就像用指甲刮擦木板那样刺耳。
柯德飞身跃起，一脚踹倒最近的感染者，挥剑封喉，紧接着扑向下一个目标。
不远处的灯塔顶端，一道人影张开双臂纵身跃下，稳稳落在下方的草堆上。
“那边还有一个！”索拉瞳孔一缩，指向人影落下的方向大喊。
柯德解决掉眼前的敌人，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没事，那是罗斯。无胄盟的刺客都喜欢这样登场。”
刺客在沙滩上疾速穿梭，刺出匕首、转身、反手回收，动作行云流水。所过之处，感染者捂着喉咙倒下，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