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宸宫那场不欢而散的争执,如同在怜舟沅宁与沈复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带着未消的怒火与一种被辜负的失望,几乎是负气般地,踏入了慕容珩所居的偏殿。
慕容珩早已得了消息,精心布置了一番。殿内熏着清甜却不腻人的暖香,烛光也调得暧昧朦胧。
他换上了一身水红色的轻软绸袍,墨发半披,见到怜舟沅宁进来,并未像往常那般急切迎上,而是跪伏在地,姿态恭顺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臣侍恭迎陛下。”
他的声音比平日更软,尾音微微上挑,像带着小钩子。
怜舟沅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
她此刻心绪烦乱,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也需要用某种方式,去刺痛那个仍在镜宸宫正殿里、固执地扛着沈家重担的人。
慕容珩的刻意逢迎,恰好成了她此刻最不需要费心应对的选择。
“起来。”她声音淡漠,径直走到榻边坐下。
慕容珩依言起身,迈着轻缓的步子靠近。
他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看出陛下心情极差,且带着一股迁怒般的戾气。
他心中暗喜,这无疑是他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斟酒,指尖看似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陛下似乎心情不愉,臣侍愿为陛下分忧……”他挨着她坐下,身体若有似无地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平日她便不喜欢这副模样,此刻便更觉得烦躁。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分忧?你想如何为朕分忧?”
慕容珩觉得手腕吃痛,却不敢挣脱,反而顺势更贴近些,仰起脸,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痴迷与臣服:
“臣侍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只要陛下愿意,臣侍愿做任何事,只为换陛下片刻欢颜。”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充满了暗示。
怜舟沅宁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渴望,心中冷笑。
也罢,既然有人甘愿做这解语花、忘忧草,她又何必推开?
她没有再多言,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暴,俯身吻了上去。
那不是缠绵的吻,更像是掠夺和惩罚,惩罚那个让她失望的沈复,也惩罚这个主动献祭的慕容珩。
慕容珩先是一惊,随即心中狂喜,立刻热情地回应起来。
他极尽所能地讨好、逢迎,将所学的一切魅惑手段都施展出来,只为在她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慕容珩的确有些许手段。……倒有几分轻盈且自由,像一只初生不久的小鸟。
……月光洒在窗前,床幔之下,两人的影子渐渐交叠。
慕容珩只觉得自己的视野渐渐被汗水模糊,他看到了她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紧接着,又是不停歇地狂风暴雨,她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开始沉沦,甚至渐渐沉溺,似乎是从未有过的甜腻……
帐幔摇晃,烛影昏黄。在身体极致纠缠的某个瞬间,怜舟沅宁的确获得了一种短暂的、麻痹般的满足,将所有烦忧都抛诸脑后。
然而,风停雨歇之后,空虚与疲惫却更甚。她看着身边鬓发散乱、眼角含春、脸上带着满足与得意之色的慕容珩,心中并无多少温存,反而升起一丝淡淡的厌倦。
慕容珩却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他依偎过来,手指轻轻在她手臂上画着圈,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与试探:“陛下……今夜,可还满意?”
怜舟沅宁闭着眼,没有回答。
慕容珩却不气馁,胆子也大了些,轻声细语:
“若是陛下不弃,臣侍愿日日如此侍奉陛下……只求陛下,能多看臣侍一眼。”他的欲望,在得到这一夕恩宠后,开始悄然膨胀。他不再仅仅满足于一次宠幸,他想要更多,想要地位,想要……
怜舟沅宁依旧沉默,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慕容珩识趣地不再多言,恭敬退至一旁。
——
与此同时,镜宸宫正殿。
明昭被乳母抱去洗漱安寝前,揉着惺忪的睡眼,拉着沈复的衣袖,稚声稚气地问:“父君,母皇……是不是生昭儿的气了?她走的时候,都不看昭儿……”
沈复心中一痛,蹲下身,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不适。他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没有,母皇没有生昭儿的气。母皇是……是父君不好,惹母皇生气了。”
“那父君去跟母皇说对不起呀!”明昭天真地说,“说了对不起,母皇就不会生气了!”
沈复喉头哽咽,无法回答。有些话,并非说出来就能解决。他将脸埋在女儿带着奶香的肩头,久久没有抬头。
直到乳母将明昭抱走,殿内重新恢复死寂。
沈复独自站在空荡的殿宇中,方才被怜舟沅宁掷在桌上的信件和账目还凌乱地摊开着,像在无声地嘲讽他的无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离去时带来的冷风。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还是三皇女,他奉命教她诗词。
她课业遇到难题,或是被其他皇女欺负了,也会生气,会板着一张稚嫩却故作严肃的小脸。那时,他只需温言开解几句,或是寻些新奇的小玩意哄她,她便会重新展露笑颜,扯着他的衣袖,软软地喊他“益远哥哥”。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他理解她身为帝王的无奈与制衡,理解她对沈家的忌惮,更理解她对他身体的担忧。可他放不下。放不下对家族的责任,放不下母亲殷切的期望,也放不下……那个需要他支撑才能稳住局面的、不那么聪慧却心地不坏的妹妹沈瑶。
他总是在权衡,在尽力周全,却似乎……将一切都搞砸了。
该怎么办呢?
不管沈家,可是那是他至亲的妹妹与母亲啊。
去同她解释,去和她说等到沈瑶扛得起家族自己就会抽身,那又该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