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历时半月，终是回到了丹枫城，沈复早已携后宫众人候在宫门口。
在见到她安然归来的那一刹那，沈复眸光一闪，上前行礼时，目光快速地在她身上打量，直到确定她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凤君辛苦了，宫中诸事繁杂，劳你操持。”怜舟沅宁虚扶了他一把，目光却也久久停留在他身上。
两人的目光久久交织，却也并没人看出什么不对……
倒是明昭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重新拽了回来，“母皇……母皇……抱。”
虽是数月未见，但她却半点没有生出羞怯的情绪来。
“好，母皇抱。”怜舟沅宁将小团子般的女儿牢牢抱在怀中，小团子身上是奶香混杂着冬日的清冷，“昭儿沉了些，看来父君将你照顾得极好。”
沈复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昭儿能吃能睡，可不是长得快，就是常想着母皇，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好昭儿。”她将女儿环抱地更紧了些，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林衡侍生的皇女呢？”
听及这话，张睿媛忙上前两步，“回陛下的话，小皇女是早产，身子不大好，太医嘱咐了不能受风，正在怡春宫中，有宫人伺候着。”
“既如此，还需你多费些心思。”怜舟沅宁的目光又转回沈复和明昭身上。
“陛下，皇女还未取名字呢。”张睿媛低声道。
怜舟沅宁抱着明昭的手猛地一顿，“如此，“便叫‘明舒’吧。舒，有舒缓、安然之意。望她今后岁月舒缓平安，不再经风雨。”
“臣侍代小皇女谢陛下赐名！”张睿媛连忙跪谢。
“好生照顾皇女，等朕得空，便去看她。”
就在此时，方才一直沉默着的许清风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他旁边一直由宫人抱着的小明煜也很合时宜地探出了脑袋，父子俩同时眨着大大的眼睛。
“怎么？陛下心中只有皇女，竟也不想着我们明煜吗？”许清风挺着圆鼓的肚子，语气酸溜溜的，“这小子可是天天扒着宫门盼他母皇呢，眼睛都快望穿了！”
怜舟沅宁被他们父子俩这模样逗得眼底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
她将明昭小心交给旁边的乳母，然后走上前，伸手轻轻捏了捏小明煜胖嘟嘟的小脸，小家伙立刻咯咯笑了起来，挥舞着小手要她抱。
她没有立刻抱孩子，而是先看向许清风，目光落在他高耸的腹部，语气带了几分责备，“朕看你倒是精神头足得很，这般冷的天地，不在宫里好生待着，出来吹什么风？若是着了凉，看朕怎么罚你。”
许清风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地摸了摸肚子：“臣侍身子壮实着呢，再说，想来接陛下嘛！陛下不想臣侍吗？”他眨着眼，带着几分恃宠而骄的狡黠。
“贫嘴。”怜舟沅宁轻笑摇头，这才从宫人手中接过小明煜。小家伙到了母亲怀里，立刻满足地窝着，小手好奇地抓着她衣领上的金丝刺绣。
她又看向许清风，声音放缓了些：“一路辛苦，你也累了，先回宫歇着。晚些朕再去看你。”
“真的？”许清风眼睛一亮，“那臣侍回去让厨房准备陛下爱吃的。”
“好。”
怜舟沅宁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迎接的人群。
慕容璟正被宫人小心翼翼抬下马车一旁的慕容珩却先一步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躬身，姿态完美。
贺知礼远远地看着这场景，思绪翻涌，他好像，真的不属于这宫中的四方天地。
那便走吧。
等尘埃落定、等她忙完手中琐事，就离开。
“都散了吧，一路劳顿，各自回宫好生歇息。”怜舟沅宁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吩咐道，随即抱着明昭，与沈复并肩率先向宫内走去。
看着二人带着皇长女离去，宫门口凝滞的气氛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众人心思各异地行礼散去。
自然，一旁的慕容兄弟少不得成为了众人非议的对象。
慕容珩感受到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打量，面色不变，只细心为慕容璟整理了一下毯子，温声道：“璟弟，我们也回去吧。”
慕容璟紧闭双眼，懒得搭理他，心中的恨意与屈辱却几乎要溢出来。
回到昭宁殿，屏退左右，只留孙德阳在门外守着，殿内终于只剩下沈复和怜舟沅宁二人以及咿咿呀呀玩着她腰间玉佩的明昭。
沈复接过明昭，交给乳母带下去，这才转身，仔细地、真正放松地看向怜舟沅宁。
“江南之事，臣侍虽时有书信，但终究相隔千里……陛下一切可还顺利？可有受伤？”
她眉宇间的倦色，在他眼里藏不住分毫。
怜舟沅宁卸下了在人前的威仪，揉了揉眉心：“疥癣之疾已除，只是过程难免耗神。朕无碍，倒是你，”她看向沈复，“宫中事情这样的多，林衡侍的事……你费心了。”
沈复摇了摇头：“臣侍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只是……”
他的脸色忽然严肃了几分，“林衡侍去得突然，虽太医诊断是早产导致血崩，力竭而亡，但臣侍总觉此事……似乎另有蹊跷。”
怜舟沅宁眸光一凝：“哦？蹊跷在何处？”
“太医虽都说林衡侍孕期还算安稳，但臣侍曾无意间听宫人提及，林衡侍私下有些许不适之症，似与某些食物相克之状类似，但当时并未深究，只以为是孕期常态，如今细想……”
“益远疑心，是有人在他的吃食上做了手脚……”
“也未见得，林衡侍离世之后，臣侍便一直觉得事有蹊跷，私底下悄悄让人查了他的屋子，寻到半瓶未用完的‘香水’，据说是孙柔侍托南宫才子所制作，臣侍让人悄悄查过，里头添的都是伤胎的猛药，虽然量并不多，但是长久使用，那必然……”
“那香水何在？”
“臣侍让人妥善收在镜宸宫内。”沈复思索了片刻，“臣侍旁敲侧击问了孙柔侍，他给的方子却并没有那几味药材，会不会是南宫侍君……”
“他不会。”
怜舟沅宁与南宫珏从一开始便说好的，两人只是为了合作，不曾有过夫妻之实，他怎会害她的孩子？
只是这事旁人并不知晓。
“陛下……”沈复没想到她会这般斩钉截铁。
“朕了解南宫珏。”怜舟沅宁赶紧圆场道，“林衡侍死得冤枉，便追谥他为才子，给他家人送些赏赐吧。至于具体细节，益远便接着查。”
“是。”
“朕去一趟骁骑宫，易之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