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份被李董称为“不平等条约”的投资条款摘要，感觉太阳穴在一蹦一蹦地疼。
绝对控股。对赌协议。
这俩词像两座大山，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她甚至能脑补出李董那张严肃脸背后“爱签签不签滚”的资本家冷酷心声。
搞钱真难。尤其当你家底快被对手掏空，而唯一的救命稻草还带着尖刺的时候。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出一段凌乱的节奏。
脑内，那团粉红色的数据流在陆景然离开后，就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重新上线了，颜色黯淡，像个做错事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孩。
【叮~检测到宿主情绪焦虑~】声音微弱，带着讨好的电流音，【是否需要系统君提供‘情绪舒缓’小任务？比如…给陆景然发个卖萌表情包？积分+5哦！(??????)??】
林默：“……”
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不需要。闭嘴。再哔哔送你去虚拟洗衣机一日游。”
系统弹幕瞬间缩成一个灰色的小点，瑟瑟发抖地匿了。
世界重新安静。但压力一点没少。
解决问题的关键，似乎绕不开那个名字——陆景然。
李董提出的条件，核心在于风险控制和资源背书。如果能有足够分量的第三方提供担保，或者引入更优质的资源来平衡宏源的绝对控股地位，谈判空间或许就能打开。
而陆家……恰好拥有这样的分量和资源。
尤其是陆景然手上握着的、那些看似不务正业却能量惊人的私人投资和海外渠道。
但……
怎么开口？
“嗨，陆少，上次晚宴谢谢您当屏蔽器，这次能再借您家招牌用用扛扛雷吗？租金好商量？”
这跟直接说“求包养”有什么区别？
林默把脸埋进手臂里，发出一声郁闷的哀嚎。
社畜的尊严在现实面前，摇摇欲坠。
“咚咚咚——”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默默，睡了吗？”是林正鸿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担忧。
林默迅速坐直，揉了揉脸：“没，爸，进来吧。”
林正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放在桌上。他看着女儿面前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条款和眼底的青色，叹了口气。
“李董的条件……确实苛刻。”他声音低沉，“爸知道你在想办法。但……如果太为难，就算了。林家还没到要卖女儿……卖专利求存的地步。”
林默心里一酸。
她知道她爸这是心疼她，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她再去求人，尤其是去求那个看起来就心思难测的陆景然。
“爸，没事。”她扯出一个笑，“商业谈判嘛，不就是坐地起价落地还钱？我再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找到别的路子。”
林正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累。早点休息。”
父亲离开后，书房里再次剩下她一个人。
空气沉闷得让人发慌。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脑子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说：尊严值几个钱？公司都快没了！去抱大腿！不寒碜！
另一个说：抱大腿也要看对象！陆景然那是普通大腿吗？那是镶钻还带刺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纠结。无比的纠结。
像极了当年面对那个傻逼甲方提出的离谱需求，接了吧，良心痛；不接吧，KpI完不成。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差点要把头发薅秃的时候——
书房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不可闻的——
“叩叩。”
林默猛地一惊，抬头望去。
窗外是阳台。此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懒洋洋地倚在阳台栏杆上，屈指，又轻轻敲了两下玻璃窗。
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优越的肩线轮廓。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桃花眼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陆景然？！
他怎么上来的？！这可是二楼！而且这都快半夜了！
林默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窗外的男人见她没动静，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开窗。”
林默几乎是机械地站起身，走过去，拧开了阳台门的锁。
夜风瞬间灌入，带着一丝凉意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木质香。
“你……”林默张了张嘴，脑子还有点懵，“你怎么……”
“散步。路过。看你灯还亮着。”陆景然说得理所当然，视线越过她，扫了一眼书房内亮着的电脑屏幕，“看来林小姐还在为‘羊皮’的事情熬夜？”
林默：“……”
神tm散步路过能路到别人家二楼阳台！
她下意识想怼回去，但目光触及他看似慵懒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神，那些纠结和犹豫瞬间又涌了上来，堵在喉咙口。
陆景然似乎觉得她这副语塞的样子很有趣，低笑一声，从西装内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递到她面前。
“喏。”
林默愣住：“……什么？”
“‘屏蔽器’的售后服务。”他语气轻松得像在递一颗糖，“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晚宴报酬’的……预付部分？”
林默迟疑地接过文件袋。有点沉。
她打开封口的线，抽出里面的文件。
是一份合同草案。
标题：《关于林氏新能源专利项目与陆氏海外资本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草案）》。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快速浏览下去。
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条款清晰，权责分明，条件……优厚得简直不像话！
陆氏以资源入股和渠道担保为主，并不寻求绝对控股，反而设置了对林氏极为有利的分阶段注资和权益解锁条件。其中几条关于风险分担和专利保护的细则，简直像是专门为了应对宏源那份“不平等条约”而量身定做的！
完美！
几乎完美地解决了她刚才所有的纠结和困境！
有了这份东西，她再去跟李董谈，腰杆能硬十倍！筹码能多一堆！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景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她需要这个？还来得这么及时？条款拟得这么精准？
陆景然微微歪头，唇角勾着那抹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林小姐在股东会上大杀四方的视频，虽然没上热搜，但圈子里该看到的人，应该都看到了。”他语气慵懒，“至于李董……那老狐狸提条件时，我就站在你旁边不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熬夜而有些苍白的脸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戏谑：
“看你那副‘好想掀桌但必须忍住’的表情，挺有趣的。”
林默：“……”
所以他是看戏看够了，才顺手扔给她一根救命绳索？还特么是镀金的！
“为什么？”她握紧了手里的合同，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陆景然，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人形屏蔽器”的租金或者“晚宴陪同”的报酬范畴。
这简直是天使投资人的级别了！还是不带对赌协议的那种！
陆景然迎着她的目光，桃花眼里的笑意深了些，却也更难琢磨。
他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他身上更清晰的、带有侵略性的气息。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投资。”
“我看好林小姐你……”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她惊讶的眼睛，缓缓滑到她抿紧的嘴唇，再回到她眼中，才慢条斯理地补完下半句：
“……拆台砸场、颠覆剧本的破坏力。”
林默的心跳猛地一滞。
拆台砸场？颠覆剧本？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关于系统？关于她不是原来的“林默”？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但陆景然没有给她深究的时间。
他已经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草案你看一下，细节明天让律师对接。”他转身，单手撑着阳台栏杆，作势要离开，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
“那份合同最后一页，右下角。”
他冲她眨了下眼，笑容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恶劣。
“记得盖章。”
说完，他利落地翻身而下，身影轻盈地落在楼下草坪上，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来去如风。
像个半夜专门来送外挂的Npc。
林默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猛地低头，快速翻到合同草案的最后一页。
右下角。
空白的签署栏处，已经提前盖好了一个印章。
不是陆氏集团的公章。
是私印。
线条冷峻繁复的篆体，刻着一个清晰的名字——
陆景然。
殷红的印泥，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林默的指尖抚过那枚印章的轮廓，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分量和力量。
私人印章。
代表着他个人的、最高级别的承诺和权限。
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盖在了这份给她“兜底”的合同上？
夜风吹动着书页。
林默看着那枚红印，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这代价……
她好像，有点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