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西郊废弃化工厂的铁锈大门前。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试剂残留气味和浓重的铁锈尘埃味，风穿过破损的厂房结构，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四周荒无人烟，只有疯长的野草和散落的工业垃圾。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发疼。
手机屏幕上，那个她自己编写的追踪软件正安静运行，绿色的光点代表她的实时位置。一小时后，如果她没有手动取消，这个定位和一段从她下车就开始录制的音频，会自动发送给陆景然。
这是她唯一的后手。
脑内，那团粉红色的数据流在极度惊恐中疯狂闪烁，颜色在惨白和警报红之间抽搐，发出持续不断、几乎要撕裂神经的尖鸣：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进入高危预警区！肾上腺素飙升！心率异常！强烈建议立刻撤离！立刻！立刻！(；′??Д??`)】
【对方情绪波动值突破安全阈值！危险！极度危险！系统无法提供有效防护！重复！立刻撤离！】
林默面无表情地用意念掐断了系统的噪音：“闭嘴。进入静默监控模式。记录所有环境数据。再吵就格式化你。”
系统弹幕瞬间僵住，变成一坨瑟瑟发抖的灰色马赛克，只敢在角落用最小字号滚动生理指标警报。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锈铁门。
厂房内部更加昏暗，高处破损的窗洞投下几缕惨淡的光柱，灰尘在其中无序飞舞。
视线中央。
林薇薇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嘴巴被黄色宽胶带封得严严实实，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和灰尘。看到林默独自走进来，她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身体疯狂扭动，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早已磨得通红。
她在用尽全力告诉林默：快跑！别管我！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一滞。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快速扫过环境——空旷，杂物堆积，视线死角多。最后，定格在林薇薇身旁那个身影上。
苏清颜。
她几乎快认不出她了。
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枯槁如草，身上那件昂贵的限量款连衣裙如今沾满污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憔悴得脱了形，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骇人的、疯狂的恨意，像两口沸腾的毒液井。
她手里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刀锋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此刻正死死抵在林薇薇的颈动脉旁。
看到林默真的独自一人出现，苏清颜扭曲的脸上扯出一个癫狂而得意的笑容，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呵呵……果然来了……真是感天动地的姐妹情深啊林默……我还以为你这种冷血动物，只会算计利益呢……”
林默在距离她们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能保持一定的反应空间，又能清晰看到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她无视了苏清颜的嘲讽，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来了。放了她。你的目标是我。”
“放了她？”苏清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腕猛地用力，刀锋更紧地贴上林薇薇的皮肤，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林薇薇痛得身体一颤，眼泪涌得更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着林默。
“凭什么？！”苏清颜尖声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你先给我跪下！磕头！认错！说你是贱人！说你该死！说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林默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冷冽如冰：“我跪了，磕头了，你就真会放了她？苏清颜，你当我傻，还是你自己已经疯得连最基本的交易逻辑都忘了？”
苏清颜被她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态度激得浑身发抖，刀尖乱晃：“你闭嘴！按我说的做！不然我现在就划花她的脸！”
“你划。”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动她一下，我保证，你今天绝对走不出这个大门。你猜，是我报警快，还是你灭口快？你猜，顾衍会不会来保一个杀人犯？你猜，你那个‘表哥’会不会为了你，跟整个林家和陆家为敌？”
每一个“你猜”，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清颜脆弱的神经上！
她瞳孔收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混乱，眼神里的疯狂和一丝被戳破的恐惧交织：“你……你吓唬我？！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了！”
“不怕？”林默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她闪烁的眼睛，“那你手抖什么？你呼吸乱什么？苏清颜，承认吧，你怕死！你根本不敢杀人！你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出来，发泄你的不甘和怨恨！但你根本没想好后果！你就是在找死！”
“我没有！！”苏清颜被彻底激怒，理智的弦砰然崩断！她猛地将刀从林薇薇脖子上移开，歇斯底里地指向林默，“是你是你是你！都是你逼我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就是现在！
林默瞳孔一缩！
就在苏清颜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刀尖偏离薇薇的瞬间——
“砰！！！”
厂房高处某个堆满废弃油桶的阴暗角落，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伴随着一声被极力压抑的、短促的痛哼！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厂房里，无异于一声惊雷！
苏清颜的动作猛地僵住，惊恐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谁？！谁在那里？！出来！！”
林默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还有别人？！
计划之外！
但——机会！
就在苏清颜注意力被彻底分散的这致命半秒！
林默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整个人猛地蹿出！不是扑向持刀的苏清颜，而是直扑向被绑在椅子上的林薇薇！
她算准了角度和距离，一把抱住薇薇连同椅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侧后方相对安全的杂物堆方向狠狠扑倒！
“哐当——！”木椅重重砸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嗖——！”
一道极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
一支细小的、闪着金属寒光的麻醉针，从高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更加隐蔽的黑暗角落无声无息地射出！
精准无比地钉进了苏清颜因抬头张望而暴露出的脖颈侧方！
苏清颜身体猛地一僵，高举着刀的手臂顿在半空，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到极致。
她迟钝地抬手，摸向脖子，指尖触到那点冰凉的异物和渗出的细微血珠。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眼神迅速涣散。
然后，身体一软，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一声闷响。
水果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一片灰尘里。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落。
还有林薇薇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低泣声，和林默自己沉重急促的心跳与喘息声。
她迅速翻身起来，跪在地上，手指微微发颤却异常迅速地撕开林薇薇嘴上的胶带，解开她身上已经被磨得快要断裂的绳索。
“没事了……薇薇，没事了……别怕……看着我，没事了……”她将浑身发抖、几乎瘫软的闺蜜紧紧抱在怀里，声音低沉而稳定，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的话语。
林薇薇死死抓住她的衣服，把脸埋在她肩上，放声大哭，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林默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猛地抬起，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向刚才发出声音和射出麻醉针的两个不同方向的阴暗角落！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是谁？！
那声故意弄出的动静是诱饵？这支精准的麻醉针是谁的手笔？
顾衍的人？灭口？陆景然的人？保护？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脑内，系统的警报已经变成了一片混乱的雪花杂音和乱码：【滋…未知信号强烈干扰…第三方…第四方…身份识别失败…危险等级重新评估中…滋滋…数据库无匹配项…最高警报！！！】
怀里的林薇薇还在瑟瑟发抖。
倒在地上的苏清颜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阴暗的角落里，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默后背的寒毛却全部竖了起来。
一种被不止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抱紧薇薇，缓缓站起身。
将闺蜜护在身后。
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最深、最暗的阴影。
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