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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金封面的“画家专访”拍在胡桃木桌上,纸张边缘的毛刺蹭过掌心,刺得人有点痒。这触感,像极了赵琳此刻紧绷的情绪。她的指尖悬在页面上方,没敢碰,米白色套装的袖口蹭到桌角,带起一丝松节油的冷香——这是我昨天特意在画框上喷的,就为了让“专业感”更逼真。

窗外的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街景,也让画廊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柔和。我指着专访里加粗的句子,声音压得比平时低半度,故意营造“内部消息”的私密感。

“你看这段,‘我的作品将在明年三月开启全球巡回展’。”我顿了顿,让她有时间消化,“目前未公开的早期作品,估值至少翻三倍——这是画家私下跟我们拍卖行透露的,还没对外公布。”

赵琳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她凑近看,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鼻尖几乎碰到纸页。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木纹,指腹蹭过木头的纹路,带着点不确定。

“全球巡回展?”她的声音里有期待,还有点疑惑,“可我从没听过这个画家……”

我立刻拿出另一份打印好的“艺术评论家点评”,纸页上伪造的欧洲艺术杂志logo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其实吧,这类小众画家就像埋在沙里的金子。”我把纸推到她面前,动作放缓,“懂行的藏家都在悄悄收,你没听过很正常。等巡回展一办,他的名字会出现在所有艺术版面上——到时候再想买,价格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得刺眼。备注“李太太”的消息弹出来:“许顾问,那三幅画我考虑好了,明天能付全款,帮我留着!”我故意让赵琳瞥见屏幕,然后快速按灭,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抱歉,另一位客户也在问这几幅画。”

赵琳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攥紧手提包的带子,金属搭扣硌得指节发白,连带着指腹的皮肤都泛起红痕。“她……也想要这三幅?”

“是。”我把手机揣回口袋,手腕内侧的旧伤疤不经意露了出来,“李太太是做奢侈品生意的,眼光很毒。”我特意提到“毕加索”,用更高阶的收藏行为衬托这三幅画的“潜力”,这是骗刘艳时总结的技巧,用已知高端价值锚定未知谎言,“上周刚从欧洲拍了幅毕加索的小品,她昨天来看过画,今天就决定要了——我跟她说再等三天,就是因为你先约的。”

赵琳的手指在“专访”上轻轻划着,指甲盖蹭过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的眼神飘向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响,盖过了画廊里画笔蹭纸的微弱声音。

“300万不是小数,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页的边角,把纸角捏得发皱。

“艺术收藏从没有‘等得起’的机会。”我打断她,语气没加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故意说出“张总”,让她知道我“了解”她的家庭,精准戳中痛点,“你丈夫明天就要去参加收藏峰会,对吧?我昨天在群里看到张总的助理发了行程。”

我看着她的眼睛,放慢语速:“你现在锁定画作,下周就能拿着巡回展的消息告诉他‘你的眼光比他更准’,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中了她。赵琳猛地抬头,眼眶有点红,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湿意,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他总说我不懂收藏,说我买的都是‘花钱买面子’!”她的手指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什么,“这次要是……要是画真的升值了,他就再也不能这么说我了!”

她顿了顿,语气又弱下去,带着点沮丧:“可300万……我手头的钱还没凑够,要再等两天才能取出来。”

我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她已经上钩了。但脸上没露出来,反而皱了皱眉,像是在“替她着想”。“这样吧,我跟拍卖行申请一下。”我假装思考了几秒,然后给出“让步”,“你可以分两次付款,先付300万定金锁定画作,剩下的200万一周内结清——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换做别人,根本没这个机会。”

“分两次?”她眼睛亮了一下,像被点亮的烛火,又很快暗下去,带着点顾虑,“定金300万……我明天能凑够,可剩下的200万,我怕一周内……”

“你别急。”我拿出手机,点开提前pS好的“升值转账记录”,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里的渴望。“你看这个客户,去年买了幅同系列的画。”我指着屏幕上的数字,指尖划过屏幕,“当时付了200万,三个月后以580万卖了——这就是提前布局的好处。你现在付300万,等巡回展开始,别说200万,就算再翻一倍,你也赚了。”

赵琳盯着屏幕上的转账数字,呼吸越来越急,胸口微微起伏。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真的……有人靠这个赚了这么多?”她的语气里还有最后一丝怀疑,像当年我攥着母亲凑的300块,问中介“这工作真能赚钱吗”时的样子,带着点卑微的期待。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手腕的伤疤隐隐作痛。这种用谎言堆砌的希望,连我自己都觉得烫手。窗外的雨下大了,打在玻璃上的声响越来越密,盖过了画廊里的其他声音。我别开眼,看向墙上挂着的《孤舟》,画里的小船在淡蓝的底色里飘着,像赵琳此刻悬着的心,也像我无处安放的愧疚。

“说实话,做这行这么久,我从不会逼客户买画。”我声音放软,带着点“真诚”,“但这次,我是真觉得这几幅画适合你——既符合你的审美,又能帮你证明自己,这种机会不多。”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这次的震动格外急促,像是在催命。我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一行字:“空壳公司账户尾号6789,别忘了分我三成——阿坤。”

我的指尖瞬间凉了,攥紧手机,屏幕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几乎要嵌进肉里。这个账户是阿坤去年帮我注册的,当时他说“以备不时之需”,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现在会用这个来威胁我。他不仅知道我在骗赵琳,还盯着这笔钱,手里攥着我的把柄——那枚假印章,还有这个见不得光的账户。

“许顾问?”赵琳的声音把我拉回神,她看着我发白的脸色,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立刻挤出微笑,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蹭到里面折叠的母亲透析缴费单,纸张的褶皱硌着皮肤。我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冷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是昨晚整理资料太晚,有点低血糖。”

我放下水杯,水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定金合同。”我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推到她面前,“我给你开收据,收据上会注明‘画作升值承诺’,你拿着也放心。”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定金不退”的条款上,手指在条款上轻轻点了点。然后她抬起头,眼神里有最后一丝恳求,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顾问,你一定要保证。”她的声音有点抖,带着点脆弱,“这画不是假的,真的能升值……我把所有私房钱都投进去了,我输不起。”

我的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窗外的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流,像一道道泪痕。我盯着她攥着笔的手,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甲油,却在微微发抖——这是一双从没吃过苦的手,却因为“想被认可”的执念,要接住我编织的谎言。

这种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可口袋里母亲的缴费单,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能退,也退不起。

“你信我一次。”我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被雨声盖过,“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句话我说过太多次,对林薇,对张婷,对刘艳,每次说的时候,都觉得像在给自己催眠。可每一次,谎言背后都是母亲的希望,我没有退路。

赵琳终于下笔了,签名的字迹比上次更用力,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纸页被戳得微微发皱。我接过合同,叠好放进公文包时,故意让她看到里面的“授权证明”——那枚阿坤刻的虚假印章,在灯光下泛着廉价的金色,像一个讽刺。

“我明天上午十点把定金转到你给的账户里。”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把刚才绞出的褶皱抚平。她的眼神里有了点底气,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等我凑够剩下的钱,就来拿画。”

“好。”我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撑着伞走进雨里。米白色的身影很快被雨雾吞没,雨伞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街角。“我等你的消息。”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像被风吹灭的灯。我拿出手机,点开阿坤的消息,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关节泛着冷光。

“你想干什么?”我快速打字,指尖因为愤怒和紧张而发抖。

他几乎秒回,带着挑衅:“不干什么,就想分点钱。”后面跟了个冷笑的表情,“毕竟那枚印章是我刻的,账户是我注册的,没有我,你这单成不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阿坤不仅要分赃,还在暗示他掌握着我的“证据”。一旦他把印章和账户的事捅出去,我就全完了——诈骗的罪名,母亲的病,所有的一切都会崩塌。窗外的雨还在下,画廊里的射灯亮着,三幅高仿画挂在墙上,像三个等着爆炸的炸弹,随时会把我炸得粉身碎骨。

我走到《孤舟》前,用手指蹭了蹭画布上的船帆,颜料的质感很假,黏腻的触感让人不适,像我此刻的人生,满是虚假和不堪。手机又震了,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阿烬,医生说下周三要做透析,费用得提前交。”

我盯着屏幕,眼眶有点热,视线模糊了。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最终只打了两个字:“知道了。”然后点开阿坤的对话框,删掉打好的“别得寸进尺”,重新输入:“三成太多,最多一成。”

发送后,我把手机扔在桌上,手机和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看着墙上的倒计时日历——距离巡回展的“虚假日期”还有三个月,距离赵琳付清全款还有一周,距离母亲的透析还有十天。时间像鞭子,抽着我继续往谎言里陷,越陷越深,无法回头。

我坐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乱糟糟的,阿坤的威胁,赵琳的信任,母亲的期盼,像一团乱麻,缠得我喘不过气。画廊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松节油的冷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人觉得压抑。

就在这时,微信突然弹出消息提示,是赵琳发来的。我心里一紧,点开一看,她的消息带着点犹豫:“许顾问,我闺蜜刚才给我发消息,说最近艺术品骗局特别多,让我小心……你那画,真的没问题吧?”

我的指尖瞬间僵住,屏幕的冷光映在我脸上,照亮了我眼底的慌乱。窗外的雨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玻璃,雨声似乎变得格外响亮,盖过了一切声音,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咚咚地响,像要跳出来。

闺蜜的提醒,会不会让她突然清醒?我该怎么回答,才能让她彻底放下警惕?要是她反悔了,母亲的透析费怎么办?阿坤的威胁又该怎么应对?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让我头疼欲裂,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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