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教室的石墙渗着永恒的寒意,空气里凝固着某种混合了蟾蜍肝脏陈年霉味和少年绝望的复杂气息。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坐在最后一排,指尖一支银尖羽毛笔无声划过羊皮纸,记录着斯拉格霍恩关于非洲树蛇皮“微妙弹性阈值”的唠叨。他黑袍袖口下,秘银细链偶尔闪过一丝冷光,与桌上水晶瓶里某种幽蓝色液体共振般低鸣。
前排,纳威·隆巴顿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将他的坩埚变成一锅沸腾的、散发着臭鸡蛋气味的紫色泥浆。他每搅拌一下,斯拉格霍恩的胡子就惊恐地抽搐一下。
“梅林啊,”斯拉格霍恩掏出那块标志性的鲜紫色丝帕擦着额头,“隆巴顿先生,也许我们该考虑……呃……一种更温和的接触……”
教室门在这时被猛地撞开。
不是教授们那种威严的推开,也不是皮皮鬼那种癫狂的穿透。而是某种……充满了流体力学想象力和对门板完整性极度蔑视的闯入。
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探进来,火红的头发像两面反叛的旗帜。
“下午好,霍拉斯!”弗雷德笑容灿烂,仿佛闯入的是阳光明媚的野餐会而非地下魔药巢穴。
“我们注意到您课堂上的‘互动氛围’略有欠缺!”乔治接上,手里托着一个巨大的、蒙着布、不断扭动的托盘。
“特地送来——”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最新研发的——”
“——课堂气氛活跃器!”
“保证平等!公正!无差别地折磨——哦不,是提升每一位同学的课堂体验!”
斯拉格霍恩的“哦不不不——”被淹没了。
双胞胎猛地掀开那块布。托盘上,几十个像是金色飞贼和打人柳枝条杂交出来的小金属球,嗡地一声腾空而起,如同被捅了马蜂窝的愤怒黄蜂群。它们带着致命的欢快啸音,在空中略一停顿,随即——
开始了无差别撞击。
砰!一个拉文克劳女生的眼镜被撞飞,精准地落进了西莫·斐尼甘那锅已经开始冒火花的坩埚里。
“嘿!”西莫抗议,下一秒就被另一个球迎面撞中鼻子,仰面倒下。
砰!砰!砰!球体们欢快地在教室里弹射,轨迹刁钻,力道均匀。砸碎玻璃瓶,撞翻天平,把切好的毛虫切片天女散花般拍在潘西·帕金森精心打理的刘海儿上。赫敏试图用一个标准的冰冻咒拦截,那金球却诡异地空中直角转弯,绕开咒语红光,砰地撞在她举着的《高级魔药制作》上,书页疯狂翻动,直接糊了她一脸。
真正的平等。无论你是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无论你的魔药是优秀还是灾难,无论你是否叫隆巴顿——纳威此刻正抱头蹲在他的紫色坩埚后,而一个金球正乐此不疲地、有节奏地、咚咚咚地撞击着他的坩埚,让那诡异的紫色黏液很有节奏地飞溅出来,点缀着他的袍子。
混乱是均等的。恐慌是共享的。
“我勒个梅林!”罗恩·韦斯莱发出一声凄厉的、破了音的惨叫,他正徒劳地用一本厚得像砖头的书挥舞着,试图保护他那锅勉强还算正常的魔药,“可是你们的亲弟弟呀!!!住手!弗雷德!乔治!那是狐猸子蛋!我切了一早上!!”
一个金球回应般地、特别热情地撞翻了他的坩埚。橙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漫过他的羊皮纸笔记,散发出类似烤焦的羽毛味道。
罗恩的表情像是亲眼目睹了世界末日。
双胞胎站在门口,胳膊搭在彼此肩上,满意地欣赏着这派鸡飞狗跳的“平等”景象。
“效果显着,乔治。”
“毋庸置疑,弗雷德。仇恨拉得非常平均。”
“看得出斯莱特林的朋友们也很享受——”
一个金球呼啸着,直奔教室最后排那个始终沉默的角落。
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头也没抬。在那金属球带着万钧之势即将亲吻他太阳穴的前零点零一秒,他握着羽毛笔的右手极其微小地动了一下。
像是只是调整了一下书写角度。
他桌上那瓶幽蓝色的液体瞬间蒸腾起一缕极淡的寒气。
砰!
一声闷响。像是撞上了无形的、极冷极硬的墙。
那个金色的、嚣张的小球,就在离阿尔文鬓角一英寸的地方,骤然静止了。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嘶嘶作响的白霜,然后失去所有动能,直直坠落,“嗒”一声轻响,滚落在他摊开的羊皮纸边,成了一块 frozen metal(冻结的金属)。
阿尔文终于抬起眼。银灰色的瞳孔扫过一片狼藉的教室,在门口那对红光满面的双胞胎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得像隆冬的湖面。然后,他目光落下,看向旁边一个正试图用书包抵挡攻击、吓得脸色发白的赫奇帕奇男生。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清晰刺穿了所有的嘈杂和尖叫。
“想体验真正的、专业的、可持续的迫害?”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用他那种特有的、毫无起伏的语调陈述,“课后主动去找斯内普教授,申请补习魔药学的‘快乐’延伸内容。”
那个赫奇帕奇男生瞬间脸白得像是见了摄魂怪,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桌子更深处,仿佛阿尔文比那些乱飞的金球可怕一万倍。
教室另一头,德拉科·马尔福本来正嚣张地大笑着看热闹,一个金球险险擦过他精心定制的袍子领口。他刚骂了句“你们这两个纯血叛徒!”,就听到了阿尔文的话。他猛地扭头看向后排,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混合着惊惧、嫌恶,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被戳中痛楚的恼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阿尔文喊什么,最终却只是狠狠闭上了嘴,脸色难看地缩了一下脖子,仿佛“斯内普的快乐补习”这几个字本身就是一个强力诅咒。
混乱在持续。金球们不知疲倦。
直到——
地窖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是无声的。仿佛外面的黑暗主动挤压进来。
所有的声音,尖叫、撞击、哀嚎,瞬间被抽空。
一个黑色的、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蜡黄的面皮,油腻的黑发,黑洞般的眼睛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温度骤降十度。
连那些欢快的金球都仿佛感到了本能的恐惧,嗡嗡声变调,飞行轨迹变得迟疑混乱。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嘴唇几乎没动,丝滑而冰冷的声音渗入每个人的骨髓。
“看来,”他耳语般的声音比吼叫更令人胆寒,“我们中间有人……对混乱产生了不恰当的……迷恋。”
他的目光像黏稠的石油,最先黏在门口勾肩搭背的双胞胎身上。
“韦斯莱。”他轻柔地说,“显然,霍格沃茨的厕所……永远需要你们‘独特’的……光临。现在。立刻。并且,我相信费尔奇先生会非常乐意提供……终身制的服务预约。”
双胞胎的笑容第一次有点发僵,他们对视一眼,还没等他们说出任何辩解或俏皮话——
斯内普的目光移开了,落在那托盘上。他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魔杖尖随意一挑。
所有还在空中乱飞的金球,如同同时被抽走了灵魂,噼里啪啦全部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桌子上、坩埚里,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废金属。
最后,那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目光,越过无数瑟瑟发抖的脑袋,精准地钉在了教室最后排。
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平静地回视,银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封的湖面。他手边,那个被冻成冰坨的金球正在缓慢融化,留下一小滩水渍。
斯内普的视线在那冻住的金球和阿尔文毫无波澜的脸上停留了漫长的一秒。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几乎不算笑意的弧度。
“至于你,莱斯特兰奇先生……”他耳语般的声音裹挟着致命的寒意,“课后留一下。我认为,关于如何‘正确’且‘高效’地……处理课堂上的……意外……我们需要一场……私人辅导。”
阿尔文面无表情,只是极轻微地颔首,仿佛这只是预料之中的、微不足道的日程安排。
他旁边那个赫奇帕奇男生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的、类似呜咽的抽气,用看梅林再世(或者恶魔现身)的眼神偷瞄着阿尔文。
地窖里只剩下纳威那锅紫色坩埚还在微弱地、噗噗地冒着不祥的气泡。
平等?也许。
但霍格沃茨的迫害,显然也分初级和高级。而最高级的那一种,通常由地窖蝙蝠亲王亲自授课,并且,只对特定“优等生”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