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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尔伯教授的课堂从来不需要开场白——当一只炸尾螺幼崽突然从讲台抽屉里蹿出来,把前排女生艾丽斯·托伦特的羊皮纸点着时,整个三年级就已经乱成了一锅沸腾的曼德拉草汁。

“梅林的胡子!”凯特尔伯教授挥舞着他那条新换的、还在往下滴答粘液的木头假腿,试图把火苗踩灭,“都坐下!拿出你们的《妖怪们的妖怪书》——按住书脊,对!别让它们咬到手指!”

纽特·斯卡曼德缩在温室最角落的阴影里,像只受惊的护树罗锅。他怀里那只自己钉补过十七次的旧皮箱正在可疑地颤动。箱盖缝隙处,一点湿漉漉的黑色鼻尖正努力往外挤,伴随着兴奋的、窸窸窣窣的抓挠声。纽特咽了口唾沫,把箱子往长袍底下又塞了塞,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箱子里的小家伙——那只他偷偷从禁林边缘救助的、只有巴掌大的嗅嗅幼崽“尼法朵拉”——对亮闪闪物体的渴望正透过薄薄的皮革灼烧着他的手心。她饿了,而且被温室里那些黄铜仪器、玻璃器皿的反光刺激得躁动不安。

“斯卡曼德!”凯特尔伯教授洪亮的声音像道惊雷劈开混乱,“管好你的书!它正在啃西尔瓦诺斯的袍子!”

纽特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按自己那本蠢蠢欲动的妖怪书。就在这分神的瞬间,箱扣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脆响。一道圆滚滚、油亮亮的黑色闪电“嗖”地从他袍子底下窜了出去!

“尼法朵拉!”纽特的惊呼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里。小嗅嗅目标明确,四只小爪子扒拉得飞快,直冲向讲台——那里,凯特尔伯教授那条假腿上镶嵌的铜制关节在透过玻璃穹顶的阳光下,正闪烁着无比诱人的金光。

“我的假腿!”凯特尔伯教授怪叫一声,试图用真腿去拦截。小嗅嗅灵巧地一个翻滚,躲开笨拙的阻挡,小爪子已经兴奋地够到了冰凉的金属。整个温室的目光都被这场追逐战吸引,惊呼和哄笑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道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响起:

>*“复制增殖,真假莫辨(Geminio)!”*

魔杖尖端迸射出的银光并非直射小嗅嗅,而是精准地扫过讲台旁一堆废弃的、沾满泥土的黄铜量杯。光芒一闪而逝,量杯堆上瞬间凭空出现了五只一模一样的、油光水滑的黑色毛团!它们同时发出兴奋的“吱吱”声,迈开小短腿,朝着五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四散奔逃!

真正的尼法朵拉被这突如其来的“同伴”惊得顿了一下,小爪子还挂在假腿关节上,茫然地转动着小脑袋。

“梅林的臭袜子!”凯特尔伯教授彻底懵了,独眼瞪得溜圆,假腿都忘了抢救,徒劳地挥舞着双手,“抓住它们!快!别让它们溜进我的毒触手苗圃!”

温室瞬间陷入更大的混乱。学生们尖叫着,有的跳上长凳躲避,有的笨拙地试图围堵,更多的是被那几只真假难辨、活蹦乱跳的小东西逗得哈哈大笑。纽特趁机一个猛扑,用整个身体罩住了还在发懵的尼法朵拉,迅速将她塞回箱子,死死按住箱盖。

混乱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当凯特尔伯教授终于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扣住最后一只“吱吱”乱叫的复制品嗅嗅时,整个温室安静得只剩下那些假嗅嗅徒劳抓挠玻璃的刺耳声音,以及教授粗重的喘息。他沾满泥点子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黑湖湖面,那只完好的、锐利如鹰隼的独眼,精准地锁定了魔咒飞来的源头——温室靠后窗的位置。

科尔温·莱斯特兰奇斜倚在粗砺的石窗框上,午后的阳光穿过脏污的玻璃,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上跳跃,也落进他那双奇异的熔金色眼瞳里,折射出近乎金属般冰冷的光泽。他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玩世不恭的弧度,修长的手指随意转着那根黑刺李木魔杖,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恶作剧只是随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

“莱斯特兰奇!”凯特尔伯教授的咆哮带着能把温室玻璃震碎的威力,他拖着那条被小嗅嗅留下几道抓痕的假腿,一瘸一拐却气势汹汹地冲到科尔温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溅到他苍白的脸颊上,“解释!立刻!否则我就把你塞进炸尾螺的孵化箱!”

科尔温微微后仰,避开那带着龙粪和草药混合气息的“攻击”,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灿烂了些:“教授,显而易见,我在帮您维持课堂秩序。”他的声音像丝绸滑过冰冷的银器,带着斯莱特林特有的圆滑腔调,“一只失控的小畜生可能会造成可怕的混乱,五只嘛……”他瞥了一眼玻璃罩里还在徒劳冲撞的复制品,耸耸肩,“目标分散,易于控制,还附带一点……娱乐效果?”

“娱乐效果?!”凯特尔伯教授气得假腿都在咯咯作响,那只独眼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扰乱课堂!戏弄教授!滥用变形咒制造混乱!斯莱特林扣五十分!”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声,“还有你!莱斯特兰奇!擦洗城堡奖杯室!每天晚上!整整一个月!不准用魔法!用你的手,一寸一寸地擦干净那些奖杯上的陈年老垢!直到它们亮得能照出你那张讨厌的、自以为是的脸!”

沉重的惩罚像块巨石砸下。科尔温脸上那层无懈可击的玩味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熔金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擦洗奖杯室?一个月?不用魔法?那意味着他将错过魁地奇训练,错过斯拉格霍恩的鼻涕虫俱乐部聚会,错过所有能让他愉悦的夜间活动!他捏着魔杖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凯特尔伯教授喷火的怒视中,一个细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固执,刺破了紧绷的空气:

“教……教授……”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科尔温那双骤然眯起的熔金眼眸,都瞬间聚焦到声音的来源。

纽特·斯卡曼德从温室最幽暗的角落里站了起来。他瘦小的身体在宽大的赫奇帕奇校袍里显得空荡荡的,脸颊上还蹭着刚才扑倒时沾上的泥巴和草屑,几缕姜黄色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角,模样狼狈不堪。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旧皮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他避开凯特尔伯教授惊愕的目光,也避开了科尔温那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的凝视,只是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靴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地重复道:

“是我……是我的错。我没关好箱子……才让嗅嗅跑出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猛地抬起头,那双温和的浅棕色眼睛此刻异常明亮,直视着暴怒的教授,“莱斯特兰奇先生……他只是想帮忙控制局面。请……请罚我双倍的禁闭。”

死寂。

温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蜂蜜。连那些不安分的植物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凯特尔伯教授张着嘴,独眼瞪得溜圆,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赫奇帕奇小怪胎的脑回路。为了只惹祸的嗅嗅?为了那个刚刚还拿他当笑料的斯莱特林?双倍禁闭?那可是整整两个月的晚上!

科尔温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像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他微微歪着头,熔金色的瞳孔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刺向那个站在角落、局促不安却挺直了脊背的赫奇帕奇。那目光里没有感激,没有困惑,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为了只微不足道的小畜生?为了这点可笑的、廉价的“责任”?值得把自己拖进两个月的泥潭?这个斯卡曼德,脑子里塞满了弗洛伯毛虫的粘液吗?

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荒谬的兴味,像黑暗中悄然划亮的火柴,在科尔温冰冷的眼底倏忽一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好!很好!”凯特尔伯教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狠狠地瞪了纽特一眼,又剜了科尔温一眼,“斯卡曼德!勇气可嘉,愚蠢透顶!赫奇帕奇扣二十分!至于禁闭……”他喘着粗气,目光在两个少年之间来回扫视,像在权衡什么,“你们两个!今晚就开始!奖杯室!双倍工作量!不擦到凌晨一点谁也不准离开!现在,所有人,翻开《妖怪书》第47页,关于火螃蟹的饲养要点!再让我看到一只乱跑的动物,我就把它喂给炸尾螺当点心!”

惩罚的锤子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浓重的龙粪味余韵。纽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抱着箱子默默坐回阴影里,肩膀微微垮塌下去。科尔温则缓缓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冰冷的石窗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光滑的木质纹理,熔金色的眼底沉淀着无人能懂的幽暗思绪。空气中只剩下教授怒气未平的喘息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以及那几只复制品嗅嗅在玻璃罩里徒劳抓挠的微弱声响,像一首荒诞的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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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霍格沃茨城堡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唯有走廊墙壁上摇曳的昏黄火把,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鬼魅般跳跃的光影,映照着两个沉默前行的少年。

奖杯室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走廊微弱的光线和声响。一股陈年的尘埃、金属氧化后的微腥以及木头腐朽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月光透过高高的、布满蛛网的拱形窗户,惨淡地洒进来,勉强照亮了室内。无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奖杯、盾牌、雕像和匾额密密麻麻地陈列在深色的木质架子上,覆盖了整面墙壁,一直延伸到高耸天花板的阴影里。它们沉默地矗立在阴影中,像一群冰冷的、被遗忘的幽灵,只有偶尔反射的月光,在金银铜铁的表面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寒芒。

科尔温从墙角堆积如山的杂物里拖出两个布满灰尘的木桶,魔杖随意一点,冰冷刺骨的水流从锈迹斑斑的水龙头里哗啦啦注入桶中,激起浑浊的水花。他看也没看纽特,将其中一个桶和一块粗糙得能磨破皮的抹布踢到赫奇帕奇脚边,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开始吧,圣人斯卡曼德。为了你那只宝贝嗅嗅,我们得在这鬼地方待到下辈子。”他刻意加重了“圣人”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纽特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卷起过长的袖口,拿起那块粗糙的抹布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寒意瞬间刺透皮肤,他打了个哆嗦,却一声不吭地拧干抹布,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布满灰尘的魁地奇奖杯架。科尔温则挑了个相对干净些的角落,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银光黯淡的“霍格沃茨特殊贡献奖”奖牌,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古董,只是熔金色的眼底一片漠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时间在死寂和冰冷的触感中缓慢地爬行。只有抹布摩擦金属和木头的沙沙声,水桶里偶尔荡起的水波声,以及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灰尘被搅动起来,在惨淡的月光光束中无声地飞舞。科尔温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这种毫无意义的体力劳动简直是对他智力的侮辱。他正盘算着要不要给某个奖杯施个“尖叫咒”来打破这令人发疯的沉闷,或者干脆在凯特尔伯教授的假腿上动点更“有趣”的手脚时——

“那个……”纽特细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科尔温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奖牌上微微一顿。

纽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其实……在温室里……我是故意让你发现尼法朵拉的。”

沙沙的摩擦声骤然停止。

科尔温终于抬起了头。他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大型猫科动物般的优雅和压迫感。月光斜斜地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雕刻般俊美的下颌线,另一半则隐没在深沉的阴影里。那双熔金色的眼瞳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黑暗中点燃的两簇冷焰,锐利地刺向角落里的赫奇帕奇。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等待着下文,周身散发出的无声质问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力。

纽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旧皮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箱子上的一道裂痕,语速快了些:“我……我看到了。你给凯特尔伯教授教案上施的咒……那些字在跳康康舞……很有趣。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浅棕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你当时的位置,是唯一一个能看到我箱子在动,又不会立刻被教授注意到的角度。我……我知道你能用复制咒,那很厉害……我想……或许……”

“你想利用我。”科尔温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淬了冰的湖水,听不出喜怒,却让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他向前迈了一步,无声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月光完全照亮了他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

“不!不是利用!”纽特急切地反驳,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是……是求助!尼法朵拉太小了,太饿了,我害怕她被教授发现……或者被炸尾螺伤到……我……我观察过你很久了,莱斯特兰奇先生。”他鼓起勇气直视着那双熔金色的眼睛,“我知道你……虽然总是惹麻烦,但你做的那些……把乌姆里奇教授的粉蛤蟆变成会唱歌的康沃尔郡小精灵,给费尔奇的拖把施永久漂浮咒……都很有趣。你从不会真正伤害谁。我觉得……你或许……会愿意帮帮她?只是没想到代价会这么大……”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愧疚。

科尔温沉默了。他没有立刻嘲讽,也没有再逼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熔金色的瞳孔锁定着纽特,仿佛要穿透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看清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天真,或是愚蠢。奖杯室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

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突然,科尔温的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微笑,更像是一个即将爆发的信号。紧接着,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了出来,开始很轻,带着气音,随即越来越响,越来越放肆,最终变成了在空旷的奖杯室里回荡的、近乎狂放的大笑。

“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熔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燃起的熔岩,“观察我?觉得我会帮忙?为了只小畜生?”他边笑边摇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笑声在冰冷的金属奖杯间碰撞、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又充满活力。

就在纽特被他笑得不知所措,几乎要再次缩回自己的壳里时,科尔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收住笑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生动,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近乎邪气的兴奋。他再次向前一步,这次距离近得纽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青苹果和某种古老羊皮纸混合的奇异气息。

“那么,斯卡曼德,”科尔温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熔金色的瞳孔灼灼地盯着纽特,“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补偿我这两个月的……宝贵时光?”他刻意拉长了语调。

纽特没有退缩。他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一直紧抱着的旧皮箱,蹲下身,轻轻打开一条缝。他没有去碰里面可能存在的其他生物,而是从箱子里层一个极其隐蔽、用防水咒保护着的小隔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株幼苗。

它被种在一个小小的、用魔法加固过的透明玻璃罐里。幼苗只有几英寸高,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瑰丽的深紫色,细嫩的茎秆上覆盖着细密的、近乎透明的绒毛,顶端蜷缩着两片紧紧闭合的、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心形小叶。罐子内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更显得这株小植物娇弱而神秘。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息从罐中散发出来——一种混合了雨后泥土的清新、腐烂树叶的微醺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中带着致命诱惑的气息,在满是灰尘和金属气味的奖杯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毒触手(devils Snare)。”纽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介绍挚友般的温柔,他小心地捧着玻璃罐,将它递向科尔温,“刚发芽不到两周。我用了很强的永久缩小咒和休眠咒……她现在很安全,不会长大,也不会攻击人。”他看着科尔温瞬间变得无比专注的熔金色眼眸,认真地补充道,“我知道……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在湖底,光线很差。毒触手……在黑暗里会发出很漂亮的微光,像活的月光。而且……她很安静。”

科尔温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完全被那株深紫色的幼苗吸引住了。熔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金沙在流转、计算。一个永久缩小和休眠的毒触手幼苗?放在斯莱特林那幽暗潮湿的地窖里?发出幽光?这可比任何从蜂蜜公爵买的发光装饰品有趣一万倍!而且……安静?他几乎能想象出这株看似无害的小东西在某个讨厌的家伙靠近时突然解除休眠(当然,他绝对能控制好时机)的画面……那场面一定精彩绝伦!

一丝真正愉悦的、近乎孩子气的笑容,终于毫无保留地在科尔温那张俊美的脸上绽开,冲散了所有的冰冷和讥诮,显露出一种纯粹的、发现宝藏般的兴奋。

“成交!”他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一把接过那个小小的玻璃罐。冰冷的罐壁贴着他的掌心,那株沉睡的深紫色幼苗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诱人。他抬眼看向纽特,熔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狡黠而充满活力的光芒,像两颗坠入人间的星辰,“以后你的那些会跑、会飞、会喷火或者会爆炸的小可爱们要是再想出来‘放风’……”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属于斯莱特林恶作剧大师的招牌弧度,“记得提前通知。莱斯特兰奇独家‘动物越狱救援服务’,随叫随到。”

纽特看着科尔温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对未知魔法生物充满兴趣(尽管可能动机不纯)的光芒,看着那株安静躺在对方掌心的毒触手幼苗,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个微小却真实的笑容,像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在他沾着泥点的脸上漾开。

科尔温像是想起了什么,变戏法似的从自己那件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内藏玄机的龙皮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皱巴巴的《预言家日报》包着的小包。他利索地解开报纸,露出里面一堆还在微微蠕动、油光发亮的……蟑螂堆。

“庆祝一下?”他极其自然地捏起一只还在蹬腿的“巧克力蟑螂”,看也不看就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响,然后把剩下那堆散发着诡异甜腻气息的“美食”往纽特的方向随意一递,熔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赫奇帕奇的独家特供,尝尝?”

纽特看着那堆扭动的“糖果”,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那双温和的浅棕色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厌恶或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学术观察般的好奇。他犹豫了仅仅半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最小的、还在奋力挥舞着糖浆触须的蟑螂堆,闭上眼睛,以一种近乎英勇就义的表情,迅速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纽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那爆炸开来的、极其浓郁纯正的黑巧克力混合着某种跳跳糖般的刺激口感,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错?

科尔温看着纽特那先是惊愕随即变得微妙、最终认命般开始咀嚼的表情,再次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在堆满冰冷荣誉的奖杯室里回荡,撞在沉默的金银盾牌上,震落了角落里积蓄百年的尘埃。

月光穿过高窗,静静笼罩着两个少年。科尔温倚着一个陈列着古代魔文竞赛奖杯的架子,熔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芒,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装着毒触手幼苗的玻璃罐。纽特则蹲回他的旧皮箱旁,一边小口嚼着那只“巧克力蟑螂”,一边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和炭笔,借着月光飞快地记录着什么,时不时抬眼看看科尔温,再看看他手里的罐子,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求知的光。

灰尘还在月光的光束里无声地沉浮。水桶里冰冷的水映照着惨淡的月色。无数奖杯沉默地矗立在阴影中,见证着这个弥漫着龙粪、尘埃、巧克力蟑螂以及一丝新生毒藤气息的奇异夜晚,也见证着一段始于一场混乱、一个禁闭和一株危险幼苗的、意想不到的友谊(或者说,某种心照不宣的“麻烦同盟”)在霍格沃茨幽深的城堡里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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