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看着这个水车,微微蹙眉。
仔细看去,水车运转虽稳,提上来的水却有很多水从竹筒缝隙中漏出,真正流入引水槽的不足一半。
河岸旁,工部官员与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正争得面红耳赤,人人眉间深锁。
见皇后,太子妃与诸位贵人驾临,众人急忙整衣上前行礼。
“可是在调试中遇到了难处?”夏樱开门见山。
工部员外郎急忙禀报:“启禀太子妃,这水车按图纸打造分毫不差,可这漏水问题三日来始终未能解决。河水充沛,农田却得不到足够灌溉,下官实在惭愧。”
夏樱仔细观察片刻,伸手轻抚渗水的竹筒接缝,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青竹遇水膨胀,杉木却会收缩,两者结合必有缝隙。”
楚流云也走上来仔细查看,顿时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太子妃慧眼如炬!”
夏樱眸光流转,忽然问道:“庄子里可备有桐油?”
楚流云:“有的。”
“那便劳烦皇叔命人取些桐油、石灰和麻丝来。”
夏樱从容吩咐:“将麻丝混入桐油石灰,制成油灰嵌补在接缝处,待其干透自然防水。再在引水槽内壁均匀涂刷桐油,双重防护之下,保准滴水不漏。”
一群人闻言恍然大悟:“妙啊!这般简单的法子,我们竟没想到!”
楚流云立即吩咐随从去准备材料,望着夏樱的眼中满是钦佩。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个困扰众人多日的难题,就在太子妃三言两语间迎刃而解。
“我等连日来只顾着改进榫卯结构,却未曾想到从材料特性上着手解决,实在惭愧!”工部员外郎感慨道。
待水车问题解决,一行人又移步至农具陈列场,逐一查看其他新式农具。
场中整齐陈列着十余件新式农具,楚流云如数家珍地一一介绍:“这套曲辕犁经过改良,深耕省力过半,已在京畿三县推广;这耧车能同时完成开沟、播种,效率提升数倍……”
他指着几件明显有使用痕迹的农具,“这些春耕利器经过皇庄试验,证实确有效用,现已下发至各州县,预计今春就能让万千农户受益。”
田野间,几架已投入使用的改良农具正由农户操作着,那流畅省力的耕作场景,与众人记忆中传统农具的笨重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返回碧水山庄的田埂小路上,百里景辰快走几步,与夏樱并肩而行:
“樱樱,这般巧夺天工的农具,不知可否将图纸赠予南越一份?若能在我国推广,必能让万千百姓受益。”
夏樱闻言莞尔:“当然可以。这些发明本就是为造福天下百姓,何分国界?回头我便让人将全套图纸给你。”
这些农具既已下发至各州府,即便自己不给,以南越的能耐,迟早也能获得。
既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既能惠及更多百姓,又能增进两国情谊。
“那就太好了!樱樱的胸怀格局,当真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佩服!”
队伍最后头。
百里长歌摘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紫色裙摆在春风里绽开朵朵涟漪。
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栽进旁边水沟。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她的腰。
楚洛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语气懒洋洋的,耳根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百里长歌像被烫到似的跳开,嘴硬道:“本公主习武之人,用不着你扶!”
“是是是,”楚洛尘抱臂挑眉,“方才不知是谁连路都走不稳……”
“你!”
“我怎么了?莫非长歌公主还想再摔一次进我怀里?”
百里长歌气结,双颊绯红,简直要变成一只鼓鼓的河豚。
她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和这厮结下了什么孽缘。
最近也不知撞了什么邪,但凡她上街,十次里有八次都能遇到这厮。
茶楼听曲能遇见,画舫游湖能遇见,就连去胭脂铺挑个口脂,都能碰见他摇着扇子从隔壁书局晃出来。
他也不像是爱读书的人啊!
当真是阴魂不散!
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前几日。
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偷溜出驿馆,想尝尝京城地道的小吃。
谁知竟遇到了拍花子!
拍花子就算了,对方竟然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当时,她看见那小女孩衣衫褴褛,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一时心软,上前询问,却不料那小女孩突然抬头,露出一抹诡笑,随即扬手撒出一把迷药!
待她醒来,发现自己已被扔进一辆破旧马车里。
那小女孩正和一个粗野汉子说着话,嚷嚷着要“把这细皮嫩肉的卖到山沟里,给老光棍当媳妇”。
其实她并不十分慌张。
早在被拖行时,她就悄悄扯断了腕上那串南越特产的萤石珠链,留下了只有自家暗卫才懂的记号。
援兵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谁知就在这当口,那厮竟突然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打倒了车夫,一把掀开车帘!
你说他救了就救了罢,偏生还要抱着胳膊,斜倚在车框上,勾着唇角笑话她:“啧啧,想不到堂堂南越长公主,竟被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这要是传出去……”
那模样要多欠,有多欠!
她当即起身,一把将他按在车板上,逼着他当场发誓:“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公主定要你好看!”
哪知道就是那么不凑巧。
年久失修的马车轮子突然咔嚓一声断裂,车厢猛地倾斜!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去,惊呼声中,柔软的唇瓣不偏不倚地印上了他的薄唇。
两人又一次意外地亲密接触了……
她僵在他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骤然停滞的呼吸,和瞬间绷紧的胸膛。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也写满了错愕。
短暂的死寂后,百里长歌猛地弹开,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又羞又恼,眼圈瞬间就红了。
“楚洛尘!你…你混蛋!”
她当时真的快要气哭了!
楚洛尘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没有反唇相讥,甚至还故意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