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暖房里,月光像被揉碎的银子,洒了一地。
明玉趴在白玉盆边,鼻尖快碰到金丝雪莲。嫩芽顶端的新绿又扩了圈,像块被晨露洗过的翡翠,边缘的金线纹路洇开半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胤禛龙纹上的色泽。
“你也感觉到了?”她指尖悬在半空,识海里的灵泉水突然晃了晃,淡金色的雾气裹着丝锐——是远方传来的杀气,浓得像化不开的血。
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烈,是胤禛,他刚从柳树林回来,龙纹的气烫得像块烙铁,还带着股铁锈味——是血腥味。
“他得手了。”明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雪莲的叶子,嫩芽抖了抖,像是在点头。最奇的是,叶尖竟冒出点极淡的金光,像颗小星子,闪了闪又没了。
陈嬷嬷端着碗莲子羹进来,脚步声惊飞了窗台上的夜蛾:“格格,喝点东西暖暖。老王爷说,宫里刚过了队侍卫,看方向是往雍亲王府去的,怕是有大事。”
明玉接过碗,汤匙碰到瓷碗,发出叮的脆响:“知道了。”她舀了勺莲子,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心里却像压了块冰。胤禛在宫里树敌太多,这次动了宜妃的人,怕是要掀起更大的浪。
风从暖房的窗缝钻进来,吹得温度计上的红柱往下缩了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乌木簪,簪头的莲花刻痕被体温焐得温热,像块贴身的护身符。
“别怕。”她对着雪莲小声说,也像在对自己说,“总会过去的。”
乾清宫的西暖阁里,烛火跳得厉害,映得康熙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像块被火烤过的玉。
他手里捏着那卷染血的薄绢,指节泛白,绢上的字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通敌叛国!郭络罗·常保!宜妃!这一个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
“老四,”他声音沉得像潭水,“你确定?这密信…没看错?”
胤禛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玄色常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儿臣敢以性命担保!常保府中搜出的密函,加密手法与这薄绢如出一辙!更有王顺、刘三等人证!铁证如山!”
康熙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卷薄绢,眼里的怒火烧得越来越旺,像要把整座暖阁都点燃。
殿外传来太监的通禀:“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胤禛的眉峰皱了皱。额娘来得太快,像是早就等着了。
康熙冷笑一声:“宣。”
德妃走进来时,头上的金凤衔珠钗晃得人眼晕。她刚跪下,眼泪就掉了下来:“皇上!您可要为玉儿做主啊!宜妃的心腹竟敢用‘鬼面藤’害她!若不是老四发现得早,玉儿…玉儿怕是早就没了!”
“鬼面藤?”康熙的目光像刀子,扫得德妃脖子后面发凉。
“是啊皇上!”德妃哭得更凶了,“那毒藤沾着就烂,奴才们在那王顺的铺盖里搜出来的!还有这密信…皇上您看看!宜妃这哪是害玉儿,分明是想借富察府的手,遮掩她通敌的大罪啊!”
胤禛低着头,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额娘这出戏演得真好,既报了私仇,又把火烧得更旺。
康熙把薄绢扔在案上,声音冷得像冰:“宜妃禁足撷芳殿,没有朕的旨意,一步也不许动!郭络罗·常保及其党羽,交宗人府严加审讯!老四,”他看向胤禛,“此案由你督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儿臣遵旨!”胤禛的声音里带着凛然杀意。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映得邬思道的脸像块枯木。
他指着密信上的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王爷,这‘金佛渡海’指的是银两,‘甲胄入库’是军械,收信人是准噶尔的台吉策妄阿拉布坦!常保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主使…怕是在更高位。”
胤禛的指尖划过“郭络罗”三个字,眼里的寒光像刚出鞘的刀:“本王知道。宜妃身后,是整个郭络罗家族。”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碗参汤:“主子,歇会儿吧。粘杆处来报,常保在宗人府招了,说…说宜妃娘娘知道他和准噶尔的人有往来,还…还赏过他一对玉扳指。”
“玉扳指?”胤禛冷笑,“好个宜妃,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接过参汤,却没喝,只是放在案上。手腕内侧的龙纹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他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静,是明玉,她在暖房里给雪莲换水,灵泉的气顺顺当当的,还带着点甜——她总算睡安稳了。
“等本王了结了这事,”他对着空气说,声音低得像叹息,“就去看你。”
富察府的暖房里,天快亮时,雪莲突然动了动。
明玉被惊醒,揉着眼睛凑过去。嫩芽顶端的新绿里,竟冒出个米粒大的花苞,裹着层淡金的膜,像颗被露水浸过的金豆子。
“要开花了?”她声音发颤,识海里的灵泉水突然翻涌起来,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朵小小的莲花,在泉眼上轻轻转着——是灵泉在欢喜!
最奇的是,她眉心突然传来阵细痒,像有只小蝴蝶在里面扑翅膀。她抬手一摸,光滑的皮肤下,那道隐没的莲花印记好像亮了亮,识海里的灵泉水跟着晃了晃,漾开圈淡金色的涟漪。
“这是…怎么了?”她喃喃自语,指尖按在眉心。那里的痒意很快散了,可灵泉水却比刚才活泛了些,像被什么东西叫醒了。
窗外的梆子敲了四下,天边泛起鱼肚白。宫里传来消息,说宜妃被禁足撷芳殿,郭络罗·常保被关进宗人府大牢,由雍亲王亲自审理。
“开始了。”明玉看着那朵小小的花苞,忽然觉得,这雪莲和她一样,都在这深宫里扎了根,等着开花的那天。
她不知道,这朵花会引来怎样的风,也不知道胤禛会为她挡下多少雨。她只知道,识海里的灵泉在流,腕间的乌木簪在暖,眼前的雪莲在长。
那道连接着她和胤禛的线,在晨光里轻轻晃着,像根绷紧的弦。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奏响的,会是宫墙内的太平调,还是更烈的惊涛曲。但她知道,只要这株雪莲还在,她就有底气,在这深宫里走下去。
晨光透过琉璃窗,照在雪莲的花苞上,淡金色的膜泛着光,像个藏着秘密的小匣子,等着被打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