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内,随着情公主艾珍被一碗冰莲露轻易“收买”,欢天喜地地跟着默去品尝甜品,之前那场由“礼仪规范”引发的紧张气氛彻底烟消云散。宫殿深处,只剩下水清漓和冰璃雪兄妹二人。水清漓重新坐回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露杯沿,冰蓝色的眼眸深邃,似乎还沉浸在默方才无意间透露出的、关于世王修订规范的信息中。冰璃雪则静立一旁,冰雪般的容颜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目光偶尔扫过兄长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就在这片静谧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初的、深沉浩瀚却又内敛至极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这股威压并非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更像是整个水玲珑宫所处的空间维度被悄然拔高,与某个更高层次的存在产生了短暂的共鸣。光线没有变暗,声音没有消失,但空气的流动、水波的荡漾,甚至时间的流逝,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庄重。
水清漓和冰璃雪几乎在同时抬起了头。水清漓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蓄势待发的深海。冰璃雪周身的寒气也骤然凝聚,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然而,这威压并非针对他们。它如同无形的水银,悄然汇聚,最终在默方才站立的位置附近,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纯粹暗影与秩序法则交织而成的虚影。虚影没有具体的五官,看不清衣着,甚至无法判断其形态,但它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绝对的“存在感”,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毋庸置疑的权威。
禁忌之地的主宰,世王的一道意念投影,降临于此。
没有开场白,没有寒暄,一个低沉、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轮回之音的声音,直接在在场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回答了默之前那番关于新旧版规范差异的、看似无心的感慨: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能管得住他们。”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水清漓和冰璃雪瞬间就明白了“他们”指的是谁——自然是禁忌之地那些桀骜不驯、力量强大的法相们。而“你”,指的正是刚刚离开的默。
世王的意念继续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与……一种奇特的、近乎“信任”的意味:
“所以,对他们,放松了些许。”
此言一出,水清漓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冰璃雪也微微屏住了呼吸。
世王这话,看似简单,背后蕴含的信息却石破天惊!他修订规范,变得“温和”,并非因为他自身变得软弱或宽容,而是因为他认为,有了默的存在,足以替他“管束”那些法相!这是一种何等惊人的信任和……托付!他将约束法相的部分责任,无形中移交给了默!而这,或许才是新版规范允许法相拥有更多“个人风格”的真正原因——因为最终的“缰绳”,握在了默的手中!
这哪里是“放松”?这分明是给默套上了一副无形却重逾星辰的枷锁!将监管禁忌之地法相的重担,悄无声息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就在这时,刚哄好艾珍、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冰莲露从偏殿走出来的默,恰好听到了世王这最后两句话。她脚步猛地一顿,手中的玉盘差点脱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恍然、以及……被巨大“坑害”感席卷的崩溃表情!
“哥啊——!”
默几乎是尖叫出声,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形象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道虚影面前,也顾不上对方是至高无上的世王,指着(虽然没敢真指到)那道虚影,气得跳脚,声音都变了调:
“哪有你这么坑妹的啊!!!”
她这一嗓子,把旁边水清漓和冰璃雪都喊得怔了一下。敢这么跟世王说话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了。
默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气得不轻,连珠炮似的控诉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还修订规范!还允许个性发展!搞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你把那群无法无天、个个都是刺头的法相当成什么了?是能随便管束的小猫小狗吗?!银尘姐姐看似温柔,手段狠起来我都发怵!武神凌那个战斗狂,除了你谁的话听进去过三句?!还有薇夫人、星尘他们……哪个是省油的灯?!”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被一群强大法相“群起而攻之”的悲惨画面。
“你倒好!轻轻松松一句‘你能管得住’,就把这么个大麻烦甩给我了?!你这是信任我吗?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哥!” 默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愤懑,仿佛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了一刀。
世王的虚影静静矗立,对于默这番“大逆不道”的控诉,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默的激动情绪只是拂过山石的微风。
默发泄了一通,见世王毫无反应,也知道跟这位讲道理是没用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珠转了转,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但又带着点狡黠的表情。她凑近虚影一点点(没敢太近),用一种商量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说道:
“坑妹……也不是不行。”她顿了顿,观察着虚影(虽然什么都观察不出来),然后图穷匕见,“不过哥,你总得给我点实权吧?”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我也不要多!就像人类世界那些钦差大臣,好歹得有个尚方宝剑什么的,对不对?不然我空口白牙的,怎么管得住那群大佬?”
见虚影依旧沉默,默退而求其次,继续“讨价还价”,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了旁边面无表情的水清漓:
“实权没有也可以……我理解,法相们各有职责,直接给我权力容易打破平衡。”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但是!至少……在我需要替你‘管束’他们的时候,让我能名正言顺地用一下清漓的‘二阶权利’吧?就借用一下!狐假虎威一下嘛!”
“二阶权利”四个字一出,水清漓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冰璃雪也微微蹙起了秀眉。
所谓“二阶权利”,在禁忌之地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极其特殊的称谓。它并非明确的职位或封号,而是指在世王之下,拥有仅次于世王的、在一定范围内可代行世王意志的至高权限。这种权限,通常与力量层级和世王的绝对信任挂钩。在漫长的岁月中,拥有过这种“隐性”二阶权利的法相屈指可数,而水清漓,凭借其强大的实力和特殊的地位,无疑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最被默认拥有此权的一位。
默此刻向世王索要“使用清漓二阶权利”的许可,其意味非同小可!这等于是在要求世王正式承认并授权她,在必要时,可以调动水清漓那凌驾于众法相之上的权威,来协助她进行“管理”!这不仅仅是在要“尚方宝剑”,简直是在要一道可以节制诸侯的“王命旗牌”!
默说完,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世王的虚影,心中小鼓乱敲。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大胆,甚至有点……逾越。但她更清楚,没有足够的底气,去“管束”那些强大的法相,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扯着水清漓的虎皮做大旗,是最有效、也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
水玲珑宫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水清漓和冰璃雪的目光也聚焦在世王的虚影上,等待着他的回应。这不仅仅关乎默,更关乎禁忌之地未来的权力格局。
良久,就在默以为世王不会回答,准备再降低点要求时,那道低沉平静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她的意识深处,只有短短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可。”
虚影缓缓消散,那笼罩空间的至高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默,以及神色复杂的水清漓和冰璃雪,站在原地。
默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答应了?!
她她她……她这就拿到了“调用水清漓二阶权利”的许可?!虽然只是“管束法相时”可用,但这权限也大得吓人了吧?!
默缓缓转过头,看向水清漓,对上他那双深邃如海、此刻正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的冰蓝色眼眸,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
她好像……一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还把自家夫君……给一起拖下水了?
而水清漓看着自家伴侣那副先是狂喜、接着是震惊、最后变得有点心虚的小模样,冰蓝色的眼底,最终化作了一片无奈的纵容,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隐的期待?
或许,有她在,禁忌之地那潭死水,真的会变得……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