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伸出枯藤般的手,来摸香菱的脸。
确定是女儿后,封氏搂了香菱,放声大哭。
本以为这一世,再也见不到女儿。
日思夜想,心如枯缟,活如走兽。
时如长河,幻生幻灭。
此刻,一下子见到长大的女儿。
真的似梦似幻!
封氏直哭得肝肠寸断,方住了声。
伸手又掐掐自己,确定不是梦。
又掰过香菱细看,看了又哭,哭了又笑,似傻如狂!
一边的士隐,看着母女,也是时儿笑,时儿悲。
封氏轻抚香菱细嫩的脸,心里宽慰。
只是叹道:“你回来了,可惜见不到你爹了!你爹跟着一僧一道去了,以后,只有你我母女,相依为命了!”
说着又要哭。
香菱流着泪笑道:“娘,爹我找回来了!”
“啥?你爹也回来了,在哪?”封氏惊喜地叫道。
士隐含泪说道:“吾妻,苦了你了!”
三口儿又抱头,哭一会儿,笑一会儿。
笑一会儿,又哭一会儿。
围观之人皆戚戚!
雨村本是见惯世态的人,心肠没那么软。
瞧着士隐三口状态,也忍不住地戚戚感叹!
雨村寻思,该是回家去叙,在这街上算什么!
劝了士隐,士隐劝了老妻。
香菱和娇杏,扶封氏上了马车。
封氏一直牵着香菱不放手。
生怕松开手,女儿不见了,又是一个梦!
香菱任由母亲握着自己的手。
尽管这双手皱纹密布,枯萎干瘦。
香菱依然感觉到温暖踏实。
找到爹娘,无论贫富。
香菱心里,都有一种无比舒适的安宁!
几辆马车,到了封家门前。
把个封肃吓得半死!
封肃自从士隐随道人去了,娇杏嫁了当官的。
得了士隐的便宜,又骂跑了士隐。
偏娇杏嫁的官儿,又是士隐好友。
整日着提心吊胆的。
寻思若那官儿遇到士隐。
劝了士隐还俗,为士隐谋个差事。
士隐发达了,再回来收拾他。
又担心娇杏心疼主子。
嫁了雨村多嘴,乱说了自家的事。
雨村念着旧交,来找他麻烦。
随着年月渐远,慢慢地忘了。
今儿看到一溜儿马车,停在自家门前。
稀奇来看,看到雨村携了士隐的手,下得马车来。
封肃之前的担心,忽地都冒了出来。
古人说,小人常戚戚!
直吓得封肃两腿哆嗦,忍不住便跪了。
士隐见丈人跪了!
吓得连忙趋前,扶起封肃。
向封肃笑道:“啊呀呀,天下哪有丈人拜女婿的,岳父要折我寿么?”
封肃听了士隐之言。
又吓得连忙爬起,手足无措。
不知如何是好!
士隐是他女婿,或许可以不怕。
贾雨村可是做官的,焉有不怕之理。
封肃惶恐地看着雨村。
雨村倒不介意,见封肃跪了士隐。
又听了士隐向封肃说的话。
雨村觉得有趣。
便玩笑地笑道:“丈人跪女婿,心中有愧吧?”
雨村此话说出。
封肃吓得瘫坐地上。
心里寻思,讨债的来了。
瞧这势头,小老儿有得苦吃了!
雨村瞧着封肃跌坐地上,面色惶恐。
连忙伸手扶起封肃。
向封肃笑道:“玩笑而已,老人家也并没老态臃肿,咋地这般不稳?”
封肃刚要开口。
抬眼看到女儿封氏,牵着个美女,身后还跟着个美妇!
三个人满脸喜色,像遇到极乐之事。
欢欢喜喜地走了过来。
封肃看到女儿,稍稍安心。
女婿不是亲生,女儿是亲生的。
女婿看在女儿的份上,总不至太为难我吧!
封肃细看三个,那美妇竟是娇杏!
只是这个美女是谁?
封肃来不及细问女儿。
眼前要对雨村和士隐客气。
封肃硬着头皮,先把人迎到厅上,上了茶水。
才挤出缝隙,连忙来问女儿缘由。
封氏向父亲说起女儿、丈夫,都找回来的事。
封肃这才知道,那美女,原来是外孙女英莲。
原来是娇杏找到英莲。
雨村帮着送了回来。
士隐见了英莲方才还俗的。
封肃瞧着英莲貌美如花,心里欢喜。
寻思凭着外孙女儿这容貌长相。
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仅女儿女婿有人养。
连我这小老儿,都能打点秋风呢。
不说封肃这里计较,在脑子里搜索那些姑苏城里,有钱又有势的人家。
谋划他日去找媒人,把香菱嫁了!
单说士隐那里,和雨村是越说越投机。
两人恨不得一世不分开。
士隐寻思,自个落魄后。
在姑苏城里,连个至交也无。
雨村有才,脑子又活络。
若能留在这姑苏城里,我余生亦不寂寞。
寻思到此,土隐向雨村说道:“吾弟何必回胡州,莫如就在这姑苏城安家,这里春时桃红柳绿,夏时清凉舒适,尤其这秋冬,老街古朴,再兼小桥流水,真乃天下宜居之地也!”
雨村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