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段的综合考核临近,训练场上的气氛像一根绷紧的弦。
李双双无疑是这批新队员中最亮眼的存在,她不仅体能优异,技能掌握快,更难得的是那股子纯粹的热情和乐于助人的劲儿。
连一向严苛的雷冲,私下里都对赵刚感叹:“这丫头,心性是真不错,赤子之心,难得。”
每每这个时候,赵刚总有些恍惚。
这种场面,不就跟自己当总教官的时候,欣赏林知意是一样的吗?
赵刚的目光远远望着那些学员,又好像没有望着现在的这批学员。
训练场上进行的是模拟灾害现场的综合搜救演练。
场地复杂,烟雾弥漫,需要队员们在限定时间内搜寻并救出所有“伤员”。
李双双所在的小队遭遇了“障碍物坍塌”,通道被堵。
就在其他队员有些慌乱时,李双双迅速观察环境,发现了一处可供攀爬的支点。
“跟我来!”她声音清脆,动作敏捷得像只小猴子。
李双双率先徒手攀上障碍,然后回身,一个个将队友拉上去,还顺手用找到的绳索做了简易保护。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判断准确,协作意识极强。
在场的众人无不露出欣赏的神色,只有陈晚风,深眸始终没有波澜。
演练结束,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解散。
李双双却带着一身尘土和汗味,小跑到正在整理急救药品的陈晚风面前。
她脸上还沾着点灰,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没有丝毫扭捏。
“陈教官!”她声音响亮,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纯粹的兴奋,“刚才那个障碍攀爬,我用的方法还行吗?”
陈晚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夕阳的余晖给她汗湿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那充满生命力的笑容,确实有几分灼眼。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判断准确,动作有效。绳索保护做得不错。”
得到肯定,李双双笑得更灿烂了:“谢谢陈教官!”
她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向前迈了一小步。
“陈教官,我想跟您打个赌,可以吗?”李双双仰头看着他,眼神赤诚。
陈晚风微微蹙眉:“说说看。”
“如果这次第一阶段考核,我拿了综合第一,”李双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您就给我一次机会,跟我一起吃顿饭,就当是……奖励优秀学员,行吗?”
她没有用“约会”那种暧昧的字眼,而是换了一种更正式的说法。
但那眼神里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任谁都明白其中的心意。
周围还没走远的队员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边。
陈晚风沉默地看着她。
面对这样一份热烈且不带任何杂质的好感,拒绝似乎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她优秀,努力,阳光,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可是,陈晚风已经有一块美玉了。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知意的脸庞。
她读书时候偷偷睡觉的模样,失恋回村了那个毫无斗志得模样,还有她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模样……那些细碎的记忆,让陈晚风的内心突然抽痛。
眼前李双双的光芒固然耀眼,却无法照亮他冰封已久的心湖。
那湖底,只沉睡着唯一的一轮月亮。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很优秀,李双双。你的成绩,是你自身努力的结果,值得骄傲。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地,“我的心很小,她在里面住了很多年了。”
李双双脸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她低头想了一阵,声音轻了一些:“明白!”
再抬头的时候,李双双的眼神又明亮了起来:“陈教官,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一直深爱林师姐那样的人的。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厉害,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困扰。”
说完,她对着陈晚风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
那背影,依旧挺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周围的队员鸦雀无声,看向陈晚风的目光有理解,有叹息,也有对李双双的心疼。
夜色中的砺剑基地,并非只有陈晚风一人在活动。
加练的队员刚刚结束夜跑,三三两两地从英模墙前经过。
有人看到了墙上林知意的照片,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陈教官还真是专一啊……”一个队员低声感叹。
“唉,你跟林师姐一起训练过,都说李双双有点像林师姐,你觉得呢?”另一个队员小声接话。
“个性上是有点那种劲儿,能力也强,但感觉……差远了。”先前那人摇摇头,“林师姐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光和热,李双双像一团火。”
林知意骨子里的那种坚韧与温柔并存的力量,是在绝境中也能燃起希望之火的独特光芒。
“那可惜了,真想见一见林师姐……”
细碎的议论,随风飘散。
医务室内,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进来。
陈晚风躺到床上,和衣而卧。
他取出那块刻着“林知意”的名牌。
他将名牌举到眼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一遍遍用目光临摹那刻痕。
这本该在毕业典礼上,她佩戴在胸前的,见证她成为一名正式救援队员的光荣时刻。
可是她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
陈晚风将名牌紧紧攥在手心,金属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肌肤,带来清晰而尖锐的痛感。
“知意……” 他破碎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压抑在喉咙深处,“你还在的,对吗?”
“你不回来看我,难道还不回来看叔叔阿姨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为什么总是要让我等你,找你?你不来找我?今晚来我的梦里,好不好?”
陈晚风断断续续地低语着,将白日的冷静与坚硬彻底卸下,露出内里鲜血淋漓的脆弱与执念。
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倾注在了这日复一日的、无望的等待与诉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似乎停了,只剩下月光无声流淌。
睡梦中,陈晚风的眉头依旧紧锁,薄唇偶尔无声地翕动,仿佛是最想念的人,入梦了。
“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