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地方！
陈锐在心中暗骂，牙齿都忍不住有些打颤。
周遭寒气逼人，那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一种能渗透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冷。
最诡异的是那些悬挂在廊檐下，假山旁的灯笼。
它们散发着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光芒，可这光却像是被无形的黑暗吞噬了一般，根本无法驱散四周的浓稠黑暗，可见度低得可怜，目光所及不过身前五六步的距离，再往外便是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孕育一切怪诞的漆黑。
死寂之中，唯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格外清晰。
但仔细去听，又能捕捉到从四面八方黑暗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
有时是若有若无的啜泣，有时是类似指甲刮擦木头的“沙沙”声，有时又仿佛是许多人在极远处窃窃私语，汇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嘈杂背景音，扰得人心神不宁。
他紧握着藏在袖中的剑柄，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沿着脚下冰冷的石板路向前摸索。
每一步都落得极轻，生怕惊动了黑暗中潜藏的东西。
就在他转过一个爬满枯藤的月亮门拐角时，前方灯笼光芒勉强照亮的一小片区域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他熟悉无比的身影。
那团微弱而凝实，散发着锐利剑意的球形光影！
“老师！”陈锐心中一喜，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快步上前，“您没事吧？刚才怎么突然不见了？苏晓也……”
“无妨，不过是个粗浅的迷阵，稍稍花了点时间。”
那“剑魂”光影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依旧是那副狂傲熟悉的语调，但不知为何，陈锐总觉得那光影的边缘似乎比平时模糊了一丝，声音也少了点以往的铿锵，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跟紧老夫，莫要再走散了。”剑魂说着，便漂浮在前方引路，方向似乎是朝着园林更深处。
陈锐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感，连忙跟上。
行走在这诡异莫测的环境中，能有“剑魂”在身边，总归是安心不少。
为了驱散那令人不安的寂静，也为了解惑，陈锐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刚才追我们的那个……浮烟，还有她提到的‘燎原碎片’……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岁阳，究竟是什么来历？”
假剑魂的光影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用一种带着追忆的口吻说道：“哼，既然你问起，告诉你也无妨。吾等‘岁阳’，并非此界原生之物。追溯其源，乃是由宇宙间最为炽烈磅礴的情感能量。”
“尤其是记忆与执念——在特定条件下汇聚、沉淀，最终诞生的能量生命体。”
“记忆与执念？”陈锐喃喃道。
“不错。”假剑魂继续道，声音在寂静的园林中回荡。
“喜悦、愤怒、悲伤、爱恋、憎恨……一切强烈的情感，尤其是那些镌刻在灵魂深处、至死未能释怀的记忆与执念，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当这些力量在星海间某些特殊节点积累到极致，便会如星火燎原，催生出吾等存在的雏形——你可以将我们视为，由众生心念铸就的‘奇迹’，或者……‘灾厄’。”
它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而‘燎原’，便是最初、也是最强大的岁阳之一。”
“它并非某个单一意识，更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情感星火之海，是所有岁阳的源头与归宿之一。”
“无数岁月之前，一场波及星海的巨变发生，‘燎原’的本源受到冲击，因而碎裂，化作了无数或强或弱的碎片，散落于诸天万界之中。”
“吾‘剑魂’，还有那狡诈的浮烟，都曾是‘燎原’的一部分，是那场浩劫后残存的……碎片。”
陈锐听得心神摇曳，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仿佛窥见了一个宏大而悲壮的宇宙史诗。
由情感与记忆凝聚的生命？燎原的碎片？这远远超出了他一个高中生的认知范畴。
“那……浮烟她……”
“浮烟？”假剑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不屑与厌恶。
“她是碎片中最为卑劣狡诈的存在之一！最喜窥探人心弱点，编织幻境，玩弄情感于股掌。”
“”
附身宿主后，会不断放大宿主的某种执念或阴暗面，最终将其彻底吞噬，化为自身养料。那姓孙的小子，怕是早已被她玩弄于鼓掌，心神迷失，沦为傀儡了！”
它似乎越说越气，光影都波动起来。
“这厮最是可恨，毫无强者尊严，专挑心智不坚或身处困境者下手！当年在‘绥园’……哼！”
就在假剑魂似乎要滔滔不绝地继续控诉浮烟劣迹之时，前方道路出现了一个岔口。
而就在岔口的另一条路上，另一团几乎一模一样的剑魂光影，正悬浮在那里！
后来的这个剑魂光影，看起来更加凝实，气息也更加锐利逼人。
它一“看”到陈锐身边的假剑魂，立刻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怒意和凌厉的剑气！
“浮烟！你这不要脸的臭小鬼！竟敢幻化成老夫的模样欺骗吾徒？！”
后来的剑魂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充满了货真价实的暴怒。
陈锐身边那个“剑魂”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哟~真货来了？反应不慢嘛，燎原叔~人家正跟你这傻徒弟聊得开心呢，你来打什么岔？”
陈锐头皮瞬间发麻，猛地跳开几步，远离了身边那个“假剑魂”，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老师”。
“混账东西！”真剑魂怒不可遏，剑气四溢，将周围的黑暗都逼退了几分，“谁是你叔！小子！还愣着干什么？离那幻象远点！她是浮烟模拟出来的！专会蛊惑人心！”
假剑魂依旧用着剑魂的外形和声音，却做出委屈的姿态。
“徒弟你看，他好凶啊~人家只是看你迷路了，好心给你带路，顺便讲讲咱们岁阳的光辉历史嘛~他可倒好，一来就喊打喊杀的。”
真剑魂气得光影乱颤：“放屁！你那叫讲历史？分明是歪曲事实！还敢提绥园？！看剑！”
话音未落，一道凝练无比的剑气便从真剑魂处射出，直劈假剑魂！
假剑魂咯咯一笑，身形如同青烟般散开，轻易躲过剑气，又重新凝聚，语气带着嘲讽。
“急了急了~戳到痛处了？当年在绥园，要不是你死要面子，不肯跟我合作，我们至于被关了那么久？说不定早就找到恢复本源的办法了！”
“与你合作？与虎谋皮还差不多！老夫宁可永困绥园，也绝不与你这等卑劣之徒同流合污！”
真剑魂寸步不让，又是一道剑气劈出。
两个“剑魂”就在这岔路口，一个怒骂连连，剑气纵横。
一个娇笑不断，身化青烟，互相攻击、对峙，言语间充满了陈锐无法完全理解的古老恩怨。
陈锐站在中间，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老师”打作一团，听着他们互相揭短对骂，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后来出现的那个，骂人如此不留情面作风如此刚猛直接的，才是他的正牌老师剑魂！
而之前那个给他“科普”，语气略显飘忽的，果然是浮烟制造的幻象！
浮烟的能力，未免也太可怕了！他看着眼前真假难辨的混乱场面，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否则一旦被卷入这两个“老怪物”的战斗余波，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