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云将计划书复制留存,需伺机传回大雍小师弟和杨慎那边,对此计划实施一事详加查探,对已经渗入大雍境内的倭奴探子和铺路之人,逐一揪出,不留后手。
此等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颠倒黑白、狼子野心之辈岂能存世?
而源家神社一役的惨败,如同砸入瀛洲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掀翻船只的惊涛骇浪。消息通过各种隐秘渠道飞速传递,八大家族的核心层在短暂的死寂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
德川家,演武堂。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德川家主——德川健吾,一位身材壮硕如熊、面色刚毅的中年男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铁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下方,家族长老们个个面色凝重。
“源家老祖……陨落了?”一位长老声音干涩,仍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被……被一招瞬杀,神魂俱灭?”
“服部次郎重伤败走,安倍晴明、藤原佐为、柳生宗严……皆尽战死。”另一名长老补充道,每报出一个名字,众人的脸色便苍白一分。这份名单,几乎是瀛洲顶尖战力的一半!
“伊藤信泽和源田信……也落入敌手,怕是凶多吉少。”又一人低声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对付一个有些棘手的金丹修士,最多加上一个看不清深浅的随从。谁能想到,竟是踢到了如此坚不可摧、还带着致命倒刺的铁板!
“那个模糊身影……到底是何方神圣?!”德川健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一招灭元婴,这种手段闻所未闻!
“不知……但其威胁,远超那孟青云!”情报长老冷汗涔涔,“家主,我们……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德川健吾眼中闪过挣扎,但很快被狠厉与贪婪取代。恐惧之后,便是对权力和生存资源的本能追逐。
“如何?”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雄壮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源家已废!伊藤家群龙无首!安倍、藤原、柳生家家底大损!这是我德川家崛起之时!”
他目光扫过众人:“立刻派人,以‘协助’、‘避免碎片落入外敌之手’为名,进驻源家和伊藤家核心区域!他们的藏书阁、秘库、特别是……玉璜碎片,必须掌控在我德川家手中!若有抵抗……”他眼中寒光一闪,“格杀勿论!”
“那……外面的强敌?”有长老担忧。
“哼,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如今我们就是最高的!”德川健吾冷笑,“先壮实自身再说!立刻去联系橘家那个老狐狸,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橘家,星之阁。
橘家家主橘右介,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老者,此刻脸上却无半分笑意。他听着心腹的汇报,手指慢悠悠地捋着胡须,眼神闪烁不定。
“一招灭元婴……空间切割之剑……混沌之力……还有那只奇异妖兽……”他喃喃自语,“真是……了不得的年轻人,还有他身后那位,更可怕。”
“家主,德川家派人传来密信,意欲联手‘保管’源、伊藤两家的碎片与遗产。”心腹低声道。
橘右介呵呵一笑,笑容里却全是算计:“德川那头蛮熊,倒是反应快。联手?可以。但碎片,我橘家至少要拿一枚,源家的魂术秘典副本,我也要一份。至于其他,让他去争抢便是。”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传令下去,启动家族所有防护大阵,最高级别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外出招惹是非。另外……派人去接触一下那位孟君。”
“接触?”心腹一愣。
“对,接触。”橘右介眼中精光一闪,“带上厚礼,非常厚的礼。就说是代表瀛洲‘正义’之士,对源家、伊藤家倒行逆施的谴责,并对其遭遇表示深切‘同情’与‘歉意’。姿态要低,诚意要‘足’…或许,我们可以‘帮助’他找到其他碎片呢?”他的笑容变得深邃而危险。
服部家,阴影之间。
服部次郎盘膝坐在绝对的黑暗之中,气息萎靡,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缠绕着难以驱散的空间切割之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他面前,数道模糊的黑影跪伏在地。
“传令……所有在外人员,转入绝对静默。放弃一切非必要任务。”服部次郎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家族进入‘影遁’状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家主,那碎片……”
“碎片?”服部次郎冷笑一声,牵动伤口,让他剧烈抽气,“嘶……咳……有命拿,也要有命用!现在谁跳得最欢,谁就是那个孟青云和恐怖身影的下一个目标!等着看吧,德川和橘家……哼。我们的目标,不是抢夺,是……窃取。等待,等待最适合的时机。”
安倍家、藤原家、柳生家则是一片愁云惨淡。家族顶尖战力折损,他们失去了在接下来风暴中争夺的资本,只能极力收缩力量,加固防御,惶惶不可终日,同时对提出这计划的源家充满了怨恨。
源家与伊藤家内部,则已彻底陷入混乱。长老们为争夺控制权或推卸责任吵得不可开交,底层子弟人心惶惶。而德川家和橘家的“协助”队伍,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到了他们的家门口,以“保护”为名,行接管之实。
德川家的人马刚踏入源家秘库,地面突然震动,一道石壁轰然开裂,从中走出一具浑身覆满符文的古老战傀。那战傀眼中幽光一闪,不分敌我,挥臂便斩,两名德川家领头灵修当场毙命。众人骇然后退,结阵围攻,却难伤其分毫,反而被其逼出秘库,损失惨重。
另一边,橘家之人正将伊藤家秘库中的灵材装箱,不料角落一道封印突然破裂,一头浑身紫黑、形态扭曲的怪物嘶吼冲出。那怪物似人非人,背上伸出数条妖蟒之首,利爪带毒,见人便扑。一名橘家执事躲闪不及,被毒液溅中,顷刻化骨。众人仓促应战,死伤数人方才将其逼回深处,重新加固封印。
这些小规模的冲突和抵抗虽被镇压,却也令德川与橘家付出代价。积累数百年的财富、秘籍被源源不断运走,那珍藏的玉璜碎片,更是首要目标。然而这一番变故,也让外人窥见八大家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千百年积怨与内斗传统早已埋下祸根。
短短数日,所谓的八大家族同盟已是名存实亡,裂痕深重,贪婪和恐惧驱动着新一轮的弱肉强食。
而就在这暗流汹涌之际,橘右介派出的使者,带着整整十辆满载灵石、灵材、珠宝的马车,以及一脸谦卑惶恐的笑容,来到了孟青云暂时落脚的山洞之外。
“尊敬的孟君在上,小人奉橘右介家主之命,特来向孟君表达最诚挚的歉意与敬意……”使者跪伏在地,声音洪亮而恭顺,“橘家主对源家、伊藤家之恶行痛心疾首,深知其罪孽深重,特备薄礼,望孟君息怒……并言,若孟君有所需,橘家愿效犬马之劳,例如……其他家族玉璜碎片之下落……”
山洞内,孟青云把玩着那枚自己交易给伊藤信泽复又拿回来的玉璜碎片,听着洞外使者的话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玄阴子模糊的身影在一旁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看,老鼠们自己先打起来了。还试图借你这把刀,去杀另一窝鼠。”
孟青云眼神锐利如剑:“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他们想要利用我,却不知……我也正需要他们帮我将碎片‘聚拢’起来。”
你们的歉意我心领了,转告橘右介家主,孟某无意过多干涉。
对方应声离去。
彼此都清楚这话当不得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虚伪客套。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在以另一种更诡谲的方式,加速酝酿。
山洞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十辆马车的资源堆放在角落,灵光宝气却驱不散此刻的沉闷。孟青云的目光如冷电,扫过以徐陵为首的几名修为稍高的遗民代表。除了徐陵是金丹初期,其余几人皆是筑基后期,此刻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弱小。
“外面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倭奴八家已生内乱,但根基未绝。”孟青云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之意,此番必犁庭扫穴,将此岛倭奴,自上而下,连根拔起,不留后患。你们,有何打算?”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投向徐陵。徐陵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恭敬道:“孟前辈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剿灭倭奴,复我祖辈之仇,我等义不容辞,愿效犬马之劳!”
“哦?”孟青云眼神微动,“如何效力?是仅限诛杀首恶,还是……包括那些襁褓中的倭奴婴孩,垂垂老矣的倭奴老叟?”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顿时一变。一名方脸阔口、名叫林莽的筑基后期修士忍不住开口道:“孟前辈……首恶当诛,自是应当。但…但妇孺老幼,手无寸铁,亦无修为,是否…是否可网开一面?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另一名看起来较为年长、唤作洪峪的修士也附和道:“是啊,孟前辈。我等先祖亦讲究仁恕之道。若行此…绝灭之事,岂非与彼等禽兽无异?”他话语间,甚至流露出一丝不忍。
孟青云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讥讽。
“好生之德?仁恕之道?”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他们用你们先祖试药、抽魂、做人体实验时,可讲过好生之德?他们将你们如同猪狗般圈养数百年,视作炉鼎血食时,可讲过仁恕之道?如今你们倒跟我讲起这些来了?”
他目光锐利如刀,逐一扫过几人:“怎么?被奴役久了,骨头软了?还是说…你们其中某些人,与那些倭奴通婚生子,有了血脉牵连,如今便不舍了?!”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几人面色煞白,尤其是那洪峪,眼神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孟青云的目光。
徐陵急忙道:“前辈息怒!绝无此事!我等只是……”
“只是什么?”孟青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刻薄而尖锐,“只是想着,借我之手,除掉威胁你们的倭奴强者,然后呢?然后送走我们,你们好留在这岛上,接手倭奴的一切,继续做你们的土皇帝?统治剩下的倭奴,享受现成的宫殿、灵田、奴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们把我孟青云当什么?免费的打手吗?!”
他字字如刀,撕开了这些人内心深处或许自己都未清晰意识到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实话告诉你们!”孟青云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此间倭奴,我必灭之,一个不留!此岛,将来也必纳入大雍版图,设为海外之州!至于你们——”
他冷冷地看着他们:“看在同为东方血脉,尔等先祖亦曾筚路蓝缕的份上,我给你们两条路。”
一,此刻动手,若能取我性命,尔等自可随心所欲,我绝无怨言!若违此誓,天地共诛!
山洞内死寂如墓,只余火把噼啪作响,众人噤若寒蝉,竟连呼吸都死死屏住。杀他?那元婴老祖被他身后之人弹指即灭,谁人敢动?
二,俯首听命!待此间事了,尔等速速滚回大雍祖地!那方水土才是尔等血脉根源!至于能否留在此地为官为吏——此乃大雍朝廷律法所定,乃陛下圣意所裁,非尔等可妄议!
“若还有谁不愿意……”孟青云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危险,“要么现在站出来,我送你一程。要么,日后若让我发现你们阳奉阴违,甚至暗中勾结倭奴,休怪我手下无情,届时……就不是死你一个那么简单了。”
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小煞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发出低沉的咆哮,异色双瞳凶光毕露。
那林莽和洪峪等人被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和威胁吓得面色如土,身体微微颤抖,再不敢多发一言。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可以轻易拿捏、讲究虚仁假义的迂腐修士,而是一个杀伐果断、意志如铁、并且对倭奴有着极致厌恶的狠角色。
徐陵深吸一口气,率先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前辈息怒!是我等糊涂,忘却血海深仇,竟存苟安之念!晚辈徐陵,愿率徐家遗民,遵从前辈一切安排,回归祖地,绝无二心!”
有人带头,其余几人再不敢犹豫,纷纷跪倒在地,表露臣服。
孟青云脸色稍霁,但依旧冰冷:“光嘴上说没用。我不相信你们。你们先祖能为秦皇寻药而一去不回,在此地自立称皇数百年而无片语传回,你们的人品,我不敢赌。”
他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力浮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交出你们的一缕魂血,以此为契。此间事了,你等安分回归大雍,我自会归还魂血,还你们自由。若有人心怀鬼胎……”
他手掌微微一握,那缕混沌之力剧烈震荡,仿佛能湮灭一切神魂:“魂血反噬之苦,形神俱灭之果,自己掂量。”
交出魂血,等于将性命完全交予他人之手!这是最严酷的控制手段!
几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洪峪更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惊恐与不甘:“前辈!这……这是否太过……”
“唰!”
他话未说完,一道幽蓝金芒闪过!“小金”的剑尖已然点在他的眉心,冰冷的剑意刺得他神魂剧痛,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孟青云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你有意见?”
洪峪浑身僵直,冷汗瞬间湿透衣背,所有的不甘和恐惧都化为了最原始的求生欲。“没……没有!晚辈愿意!愿意!”他几乎是尖叫着,慌忙逼出自己的一缕本命魂血,那是一个微弱的光点,飘向孟青云的掌心。
孟青云冷哼一声,“小金”收回。他看向其余人。
在绝对的实力和死亡的威胁下,没有人再敢反抗。徐陵苦笑一声,率先逼出魂血。林莽等人也颤抖着照做。
数缕魂血融入孟青云掌心的混沌之气中,他感觉与这几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主从联系,他们的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很好。”孟青云收起魂血,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不容置疑,“现在,告诉我,徐福先祖当年,可曾在此岛留下什么后手?例如……强大的古阵法?玄阴子前辈感应到此岛有上古大阵痕迹,虽破损,但核心犹存。你们可知其操控之法或阵眼所在?”
徐陵努力回忆,最终无奈摇头:“回前辈,年代太过久远,且关键记载早已被倭奴抢走或销毁。晚辈只依稀记得幼时听族中老人醉后呓语,说什么‘护岛大阵’,‘非生死存亡不可轻启’,‘需正统血脉与秘法’……但具体如何,早已失传了。”
孟青云微微皱眉,这在意料之中。看来,想借助上古大阵之力,还需自己与玄阴子慢慢探寻。
“罢了。”他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安抚好族人,做好准备。很快,就有用得上你们的时候了。”
徐陵等人如蒙大赦,恭敬行礼后,匆匆退出了山洞,背影显得仓皇而顺从。
洞内恢复寂静。玄阴子模糊的身影在一旁浮现,淡淡道:“恩威并施,手段虽酷,却最有效。这些遗民,安逸之心已生,若非以强力约束,日后必成隐患。”
孟青云看向洞外,目光仿佛穿透山岩,看到那些正在疯狂内斗的倭奴家族。
“隐患总要排除。现在,该让老鼠们继续他们的表演了。等他们帮我们把碎片‘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们再登场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