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后,沐阳便独自一人回宫了,虽然她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周平看得出来,她肚子里憋着话呢。
金牌,公主没有收走,虽然进不了皇宫了,但是凭借这枚金牌,至少除了皇宫,在整个京城内,周平还是来去自如的。
与公主分别,周平将玄波直接扔进了大牢,吩咐下去,好生看着,三天之后就给放了。
这种事在县衙里多了去了,也没人多问什么。
随后,周平找到师爷给王胄办了个户籍,毕竟他是奴隶,若是没有户籍,一旦被抓,轻则流放,重则砍头,而户籍就落在了周平家。
剩下的才是最难的,冷不丁带这么一个家伙回家,鬼知道二婶会有啥反应。
果不其然,当二婶看见王胄的第一眼,就是尖叫。
“周子均,到底怎么回事?”二婶举着颤抖的手指,不停地点着站在墙根下的王胄。
周平只能陪着笑脸,扶着二婶坐下,然后十分乖巧地倒了杯茶放在二婶面前。
“二婶啊,看看您,天天为了咱这个家操持来操持去,侄儿不忍心啊!”
二婶瞥了一眼周平,虽然嘴巴还是两头向下,可是眼睛里还是透着点受用的意思。
“混小子,你想说什么?”
“嘿嘿嘿,我就是看您一天到晚忙活,于心不忍,这不找个人回来,也能给您分担一点。”
“分担?不用给钱、不……”
“不用,管我口饭就行。”王胄赶紧接茬。
二婶瞪了一眼,厉声说道:“饭不用钱啊?”
一句话把王胄怼得又低下了头。
周平端起茶,递给二婶,分散了一下注意力,笑眯眯地小声说道:“二婶,他叫王胄,你猜是谁把他托付给我的?”
“谁?”
“青阳真人。”
“回龙观的青阳真人?”
周平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小手朝着王胄做了个“来啊来”的动作。
王胄赶紧跟上:“是啊,二婶,我是个孤儿,打小不记事的时候就被真人带在身边。”
周平的小手变成了个“大拇指”状。
“那为啥托付给你?”二婶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
周平长叹道:“王胄是个昆仑奴,从小就被山上的道士们欺负,不是今儿伤着了,就是明儿伤着了。”
“真人就不管管?”二婶瞬间怒气又上来了。
“管啊,可是有啥用,真人事那么多,哪能管的过来,就算是问了,也都说是他自己碰伤的,王胄无依无靠,也不敢辩驳。”
二婶美目微颤,一把拨开周平,缓缓起身,走到王胄身边,看着这大胖小子,满眼的慈爱,伸出手,王胄赶紧做了个半蹲的姿势。
摸着王胄的大脸,又摸了摸手臂,上午受伤的地方还没好利索,一条条一道道,惨不忍睹,二婶眼中闪动着泪光:“唉,多好的孩子啊,太可怜了,那就留下来吧。”
王胄从记事起,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异样的感情,只觉得心中犹如江河决堤,眼泪唰的一下就涌出来了。
“好,乖孩子,不哭,咱不哭,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二婶给王胄抹着眼泪,这要当场画下来,能入二十四孝。
“周子均,从明儿开始,衙门里的事办完别回家了,再出去找个活。”刚才还慈祥地跟圣母似的二婶突然转身,厉声说道。
“为啥啊?”周平有点委屈。
“为啥?家里多了一张嘴,不得再多挣一份钱啊?”
周平瞬间感觉自己应该是失宠了,赶紧掏出一百两银子,塞进二婶的手里。
“二婶,真人给钱了,您拿着。”
二婶两眼瞬间放出异样的光彩,100两银子啊,够一家人吃十年的了,赶紧揣进衣袖。
“你早说,还用这么麻烦。要不说人家是真人,考虑得就是周到,赶明儿我得去回龙观拜一拜。去多买几个菜,今晚给胄儿接风。”
二婶说完进屋放银子去了,只留下周平和王胄大眼儿瞪小眼儿,光让买菜,你得给菜钱啊!二婶、二婶!
晚上,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家常饭,这也是王胄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而幺妹也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大哥还要高的人,骑在王胄的脖子上,果然看得更远了。
就这样,王胄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因为来得比较突然,使这个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小家显得更加拥挤。
半夜,周平突然听见两短一长的猫头鹰叫,传信本里有记,这是临时出现的紧急任务,不管手头有什么事,应立刻执行。
周平翻窗出屋,跳过院墙,隐匿在黑暗之中,很快便见到了自己唯一的接头人,京城十三太保之一的朱七。
“老大,什么任务?”
朱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接到情报,大理寺卿洪敬修涉嫌里通外国,需要你我二人今夜将其秘密逮捕,不得惊动任何人。”
周平略微思忖了一下,毕竟大理寺卿地位超然,与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同为最高司法长官,若是没有皇上下令,即便是镇抚司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将其逮捕。
可若真是皇上下的旨意,根本无须如此偷偷摸摸,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大太监高全在滥用权力,打压异己。
周平心中自然有些抵触,说道:“大理寺卿不是一般人,若是明日早朝皇上见不到人,肯定会追问,到时如何解释?”
朱七瞪了周平一眼,压着声音,但口气里却是警告:“无须你我操心,执行命令就行。”
朱七说完,潜进黑暗之中,周平只能跟上。
“不得惊动任何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朱七问道。
周平点点头,字面意思是行动要隐秘、迅速,可字下面的意思就没那么好听了,若是不小心被人撞见,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周平看向朱七,黑色锦衣之下,藏着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那是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才练就出来的。
今晚,来真的!
大理寺卿洪敬修的宅院,着实有些让周平意外,还没有腾六达的别院一半大,而且十分老旧,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修葺过了。
对于洪敬修,其实周平印象还是挺深的,毕竟在火罗世子一案中,他是三法司中唯一公正,甚至还稍稍有些偏袒自己的主审官。
而现在,周平竟然要亲手抓他,心中难免有些异样,毕竟进了诏狱,就相当于判了死刑。
翻墙入院,到处都静悄悄的,除了几间屋子内亮着灯,其它地方都一片漆黑,目之所及,连个下人都看不见。
如此清贫的正三品大员,绝对少有,可是这并不能证明洪敬修没有问题。
周平不去想这些,作为一名暗卫,若是想得太多,只能害死自己,这点道理,周平还是懂的。
跟着朱七,很轻易地便找到了一间大屋,显然,这是提前做过功课,早已摸清洪敬修的生活习惯了。
果然,大屋之内,映出了洪敬修的影子,此时他正坐在书案前,丝毫不知自己即将被捕。
可就在朱七推门准备行动的时候,却瞬间怔住了,只见门后站着一个小女孩儿,估计有七八岁,穿着粉红色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只黄色的布老虎,正要开门往外走,两人撞了个正着。
小女孩儿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是吓坏了,朱七一指点在小女孩儿的穴位上,抱出屋,关上门,顺手塞进了周平的怀里。
“手脚利索点。”
周平的瞳孔瞬间放大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就在这一张一合之间,周平的思想在挣扎。
七八岁的小孩儿,就这么杀了?
朱七也看出了周平的迟疑,目光中露出不悦。
“下不了手?给我,你去抓洪敬修。”朱七说着便伸手要抓小女孩儿,周平条件反射似的向后躲了一下,朱七抓了个空。
“你想抗命?”朱七虽然压着嗓子,但是身上的气势却像山雨欲来般,随时都有可能将周平吞噬。
“老大,你听我说,她就是个孩子,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看见咱俩了,若连累了高公公,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周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高全下的命令。
“就算看见了,那么短的时间内,她也不可能记住咱们的样子。”周平争辩。
“她可是洪敬修的女儿,我们的任务容不得一丝侥幸,就凭你刚才那些话,我已经可以将你毙于掌下了。”
朱七亮出双掌,周平知道,他要动真格的了,自己若再抗命,今晚死得将不只是怀中的这个小女孩儿。
所以,周平瞬间做出了选择。
跑!
周平跑了,跑得飞快,抱着昏睡的小女孩儿,逃到了街上。
可是周平高估了自己。
锦衣卫中有十三名绝顶高手,被称为十三太保,又被称为太保爷。
这十三人皆是武者四品魂觉境高手,统领着东厂、西厂和镇抚司,朱七便是其中之一,人称拳意无敌,一双肉掌劈山裂石,无坚不摧。
要抓周平这样的小角色,何其容易。
“我念你天赋不错,为人还有些机灵,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朱七的手掌泛着金属光泽,仿佛一双铁掌。
周平微微一笑,知道已经没有了退路,抽出了木刀。
“李三的一刀顶万刀?”朱七微微一愣。
周平点了点头说道:“老大,你是不是知道这刀法特别废刀?”
“知道,还特别费钱。”
“那你为啥让我练?”
“因为没人知道大圆满是什么样。”
“李三也不知道?”
“李三没那么多钱。”
“那你确定我就能有那么多钱?”
“现在肯定是不行了,因为你的命也快没有了。”
“那对不住了,老大,我只是想救这个女孩儿。”
周平话音刚落的同时,刀已经劈出去了。
刀锋划破长空,如同一道闪电,刀气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啸声。
刀身周围的空气被压缩至极点,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外扩散。
地面上的尘土被刀气所带动,形成了一条条细小的龙卷风,它们在刀气周围盘旋,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朱七微微一怔:八品武者的刀气竟然可以肉眼可见,细细想来,这小子学这刀法还不到半月,实乃练武的奇才,可惜了。
朱七面对如此凌冽的刀气竟然不闪不躲,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弹,只听嗡的一声鸣响,刀气立刻向四周炸裂,消散于无形。
而周平,已经抱着孩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