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罗羽伊再次睁开眼,看到了地狱的景象也不为过。一座长满锈蚀钢铁构成的恐怖针叶灌木的山里,到处都是地洞和隧道。一些无法看清的白气在山间飘舞,搜寻着她的踪迹。她一度躲藏在一处狭小的洞穴中,以为能渡过慢慢长夜,等来白昼便可以抵御这些鬼魅般的白气。
然而,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后脊梁发冷,还不等回头,一股阴冷的气息已经从背后袭来。两只如同那些锈蚀的针叶形成的全是毒刺的“手”从白气中探出,划破了她的手臂,眼看要将她抓住。
“啊!”她大叫一声,立刻起身奔逃,手臂和后背都被那些毒刺划破,刺痛的感觉让她越发怕拼命地向前。身后的冰冷感觉却挥之不去,越发随着呼呼吹过耳畔的风,侵入肌体。
两侧的洞穴壁上,白气穿墙而来,那种荆棘般的钢铁枝干从白气中嗖嗖的射出,深深射入对面的洞壁。罗羽伊时而低头,时而跳起,躲避着那些毒刺,却每每会被戳破挑开些许皮肉。
洞口还有一步之遥,她的身体上那些受伤的地方,刺痛感却已经开始转为麻痹。她咬牙坚持,一头冲出洞口,还没松口气,却只能倒吸了口凉气——漫山遍野,那些白气已经连成一片,将她团团围住。地上,随着白气的接近,那些钢铁灌木,正从地底破土而出,形成一个尖刺地狱的包围圈。
她绝望的瘫倒在地上,苦笑一声,等待最后的屠戮。可绝望中,却总是留有那么一丝希望,让她抓紧。她一看脚边竟有一节断落的尖刺铁棒,便也顾不得上面的短刺,双手握住尾端拿起来就向着周围的白气挥舞。那些白气被这样一弄,便飘散开去,一时间竟然也不能靠近。
然而,罗羽伊并没有佛法的无相无我的智慧,无法将这些看似无比真实的幻境当成不存在。故而她以为这便是真实,而真实中,这样拼尽全力的挥舞必然很快疲劳。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剧烈,汗水湿透了浑身,嘴里尝到了喉头的血腥味。
眼看她挥舞的动作开始迟钝,甚至一击末了几乎站立不稳。那周围的白气渐渐向上蒸腾,正感到诧异间,一阵热浪袭来,那些钢铁的灌木开始变得炙热,深入地底的部分由黑转为暗红,再变得通红,最后冒着火光,吐出烟雾。
一片火海!
罗羽伊一转头,重新冲回洞穴中,向着原路退去。之前那些拦住她去路的枝桠此时少了白气的警示,她并没完全躲过。双腿被尖刺刺中而倒地后,她再也无法站起,只能爬着向前,终于躲回了之前藏身的那个狭小洞中。
她浑身的麻痹感继续蔓延,已经让她几乎无法动弹了。她将头埋入双腿,抱成一个球一样,瑟缩在角落里,目不能视,耳不忍闻,期待着一切赶快结束。
她不曾看见,外界的一切又一次变化,那些雾气重新弥漫开来,将整个时空变成一片灰白的混沌。
而李明和李影,正是在这个时候,透过小鬼的指引,来到了她附近。但李明的灵目并没有发现任何李影之外的灵光。两人飘飘然不知去处,一时间竟也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那小鬼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两人寻声而去,总算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罗羽伊。
“羽伊!”李明远远看见那副瑟缩的身影,就想奔过去。却被小鬼一把抓住:“不是跟你说了,不可以干涉!如果引起阵法反应,我们全都会被困入新的梦幻之中!”
“可是她……”李明看着远处的罗羽伊,虽然看不真切,却也知道她浑身是伤,显然经历了一场自己难以想象的遭遇。
“这魍魉说的对,”李影迎上来说道,“还得羽伊妹妹自己走出来,我们现在帮不了她!你要知道,眼前所见都是幻境中的虚影,我们肉身并不在此,只要能战胜内心的恐惧,无视这些幻象,就能走出来了!”
“这里的一切如此真实,我自己也不能分辨真伪,怎么走得出来?”李明叹道,内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羽伊妹妹好歹也是欢喜堂的六阶天女,你要相信她!”李影却似乎很有底气的说道,“修仙世界比你现在遇到的这些残酷得多!她既是此道中人,就应该有能力承受。”
李明不再争辩,回味着李影得话语,他心念起伏间,不禁自问。这样的残酷经历,在小影的眼里,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那自己未来的路,到底要如何坚持走下去?从未经历过战争、饥荒、疾病纠缠的他,要用什么来抵挡,来战胜未来的这些考验呢?
想到“考验”二字,他又不禁叹息,若是能回忆起前世的点滴,恐怕就不会有眼前这些犹豫和退缩的情绪了吧?毕竟曾经的自己可是经历了上界神器九世考验的人呀。因这一层想法,他又心安了些,远远看着浑身发抖的罗羽伊,祈祷着她能尽快脱离幻境的束缚。
相较而言,罗羽伊确实经历过一些李明未曾经历的痛苦和折磨,也受过欢喜堂各种训练,对心魔的防备和抵御是具备一定能力的。
但修仙世界的等级差异,也是可怕的、残酷的,这梦阵可以困住元婴初期的修士。也就是说,连欢喜堂的诸位长老,都不一定能够脱困,她一个六阶天女,又如何能够轻易识破其中的幻境呢?
就在迷雾围困住一切,一切仿佛静止,世界仿佛永远陷入这样的混沌状态时,那小鬼却惊呼道:“奇了!奇了!她竟能同李明大人您一样,用心念改变这梦境!”
只见眼前的迷雾在他的惊呼声中,全部变成漫天的飞花。粉红色的花瓣不是飘然落下,却依着不同的曲线轨迹,飘向天空。空间中瞬间敞亮起来,柔和的光线让人心暖。可还不等李明称奇,李影却道声:“小心!”便马上拉住他向后退。
小鬼也迅速随着俩人后退,边说道:“她要穿梭梦境!快走,不然我们会被这个幻境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