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劫掠的十万石粮食尚未完全入库,蒋敬便拿着最新的各地商情汇总,兴冲冲地找到了王凌峰。奏报显示,由于梁山近期在军事上连续重创朝廷,其“不可战胜”的形象深入人心,加之梁山通宝本身成色足、信誉好,各地商人对其价值预期大幅提升。蒋敬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将梁山币推向新高度的绝佳时机。
独龙岗度支司内,烛火将蒋敬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清晰。他面前摊开的不是账册,而是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和市井流言记录。
“头领,您看!”蒋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其中几行字,“济南府‘南丰记’暗桩回报,近日有不少当地富户,暗中打听兑换‘梁山通宝’的渠道,甚至有人愿以一两二钱银子兑换一两梁山币!湖州、歙州等地,黑市上梁山币的兑换价也普遍高于官价一成以上!”
他又拿起另一份,“夜枭”从江南传回的消息更让王凌峰动容:“方腊控制区内,几家大商号私下议定,大宗交易若用梁山币结算,可享受九五折优惠!他们称梁山币为‘硬头货’,比朝廷不断贬值的‘会子’可靠得多!”
王凌峰仔细翻阅着这些报告,眼中精光闪烁。他深知,货币的价值,不仅在于其本身的成色重量,更在于发行者的实力和信誉。登州一把火,黄河一道劫,烧掉和抢走的不仅是船只粮草,更是朝廷的威严和信用!而梁山,则用一次次胜利,为自己的货币背书,注入了强大的信心溢价。
“蒋敬兄弟,你的意思是?”王凌峰已然猜到蒋敬的打算,但仍想听听这位财务总管的具体谋划。
蒋敬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头领,此乃天赐良机!市场对我梁山币信心空前高涨,供需已然失衡!若我梁山顺势而为,主动调整官方兑换牌价,将梁山币的价值适度提升,其利有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可彰显我梁山实力,进一步打击朝廷货币信誉。我币升值,即代表我梁山信用增强,朝廷信用衰落,此消彼长,人心向背可知!”
“其二,可吸引更多资金流入。周边州府乃至更远地方的商人、富户,见梁山币有利可图且坚挺可靠,必会想方设法持有,相当于将他们的财富,部分转移并绑定于我梁山的经济体系之内!”
“其三,可降低我梁山采购成本。未来我梁山向外采购物资,支付同样数量的梁山币,因币值提升,实际可换取更多货物,此乃无形之利!”
“故而,小弟建议,”蒋敬目光灼灼,“即日起,公告天下,我梁山官方钱庄,将梁山通宝与白银的兑换比例,从原先的1:1,正式提升至1:1.2!即一两梁山币,可兑换一两二钱银子!并严格保证兑换顺畅,绝不拒兑!”
1:1.2!这个提升幅度不可谓不大!这意味着梁山凭空让自己的货币购买力提升了20%!王凌峰心中迅速盘算着利弊。提升币值,固然有蒋敬所说的诸多好处,但风险同样存在:是否会引发持有大量梁山币的盟友(如方腊)的不满?是否会因为币值过高影响梁山货物的出口竞争力?
蒋敬似乎看出了王凌峰的顾虑,补充道:“头领放心,此事小弟已有考量。对于盟友方腊,我可提前沟通,说明此举是为巩固同盟经济基础,提升共同抗宋之实力,并可承诺在其境内我们的采购,仍给予一定优惠,消除其疑虑。至于出口,我梁山货物多为盐铁、玻璃、军械等稀缺之物,需求刚性,小幅币值提升,不会根本影响销量,反而可能因币值坚挺,更显我货品价值。”
王凌峰沉吟片刻,断然道:“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就依你之策!即刻公告提升币值!此事由你全权操办,务求稳妥!朱武军师那边,我会亲自说明。”
“得令!”蒋敬兴奋地一揖到底。
命令迅速下达。梁山泊内外各处的钱庄、兑换点,连夜更换了牌价。次日清晨,当第一个商人拿着银子来到梁山设在边境的“通宝兑换司”时,惊讶地发现牌价已然变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
起初,是惊愕和难以置信。
“什么?一两梁山币换一两二钱银子?梁山这是……疯了吗?”
“这岂不是说,咱们手里的梁山币更值钱了?”
但很快,惊愕就被狂喜和更强烈的追捧所取代。那些原本就持有梁山币的商人,欣喜若狂,相当于财富瞬间增值。而那些观望者,则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涌向兑换点,生怕动作慢了,好处就被别人占尽。
“快!快去兑梁山币!这比存银子划算多了!”
“听说梁山接连大胜,这币以后还得涨!”
“朝廷的会子一天不如一天,还是梁山币靠得住!”
兑换点前排起了长龙,白银如同流水般汇入梁山的钱庄,而铸造精美的梁山通宝,则流向更广阔的区域。不仅在与梁山有直接贸易的方腊、田虎(通过边境贸易间接影响)控制区,甚至在朝廷治下的一些州府,黑市上梁山币的交易也变得异常活跃,兑换价往往比梁山官方牌价还要高出一线。
蒋敬密切监控着市场反应,及时调整策略,确保兑换顺畅,并适时放出一些“梁山军威赫赫,未来可期”的利好消息,进一步推高市场预期。王凌峰也通过各方渠道,暗示梁山币的升值是基于梁山强大的实力和光明的未来,是一种“信心货币”。
这场由梁山主动发起的“货币战争”,初战告捷。梁山通宝,这个原本只在有限区域流通的“山寨”货币,凭借其发行者赫赫军威的加持和主动的价值管理,开始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冲击着腐朽朝廷摇摇欲坠的金融体系。其影响力,已远远超出了经济范畴,成为一种无形的、却极具杀伤力的政治武器。
王凌峰站在独龙岗上,听着蒋敬汇报各地兑换火爆的盛况,对身旁的朱武淡然道:“军师,你看,这金山银海,有时不如这小小钱币蕴含的力量。张叔夜想用刀兵压服我们,我却先用这‘金权’,动摇了他的根基。”
朱武抚须感叹:“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头领与蒋敬兄弟此举,可谓深得精髓。如今我梁山,刀锋所向,金流随之,天下之势,已悄然易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