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一道屏障，暂时隔绝了两个空间，也给了苏晚一丝喘息之机。
她几乎是在水声响起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跃出喉咙的心跳。黑暗中，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几分钟。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那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喃，那起身离开时沉稳而笃定的脚步，无一不在宣告着这个事实。她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早已看穿了一切，却并不急于拆穿，只是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的窘迫。
羞耻、慌乱、还有一丝被戏弄的恼怒，交织在她心头。她该怎么办？等他出来，是继续硬着头皮装睡，还是“恰好”醒来，用尴尬掩饰一切？
水声停了。
苏晚的心脏也随之猛地一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重新闭紧双眼，再次将自己投入“沉睡”的伪装之中。尽管知道这伪装可能早已千疮百孔，但这似乎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浴室门被拉开，温热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新气息弥漫出来。顾晏舟的脚步声比进去时更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的心尖上。
他没有直接回到床的另一侧，而是再次停在了她的床边。
苏晚的指尖在被子里悄然攥紧，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帮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她能感觉到他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刚刚沐浴后的、更加清晰浓烈的气息。
他在看她。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与探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描摹。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长睫，再到她挺翘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因用力抿紧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唇瓣上。
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灼热，让苏晚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都要被点燃了。
然后，他俯下身来。
不是简单的靠近，而是带着明确目的的逼近。温热的呼吸带着湿润的水汽，越来越近，最终如同羽毛般，精准地拂过她敏感至极的耳廓。
“！”
苏晚浑身一僵，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向了被他气息拂过的地方。一股强烈的战栗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
他靠得太近了！
近到她能数清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温热辐射，近到……她只要稍微动一下，似乎就能碰到他的脸颊。
顾晏舟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下这具身体的瞬间僵硬。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果然。
他的小狐狸，还在硬撑。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薄唇凑得更近，几乎要贴上她那红得滴血的耳垂。然后用一种低沉沙哑、带着刚沐浴后慵懒磁性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将那句试探性的话语，烙进她的耳膜：
“睡着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感受到她屏住的呼吸和愈发僵硬的身体。
“……倒比醒着，乖。”
“轰——！”
苏晚的脑子里像是有烟花炸开，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他那句充满玩味、暗示性极强的低语，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比醒着乖”……
他什么意思？是在说她醒着的时候不乖？还是在暗示她此刻的伪装是一种刻意的“乖顺”？亦或者……是一种更深的、她不敢去深想的挑逗？
温热的呼吸依旧萦绕在耳际，他似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那近在咫尺的距离，那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那仿佛看透一切的低语……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的、甜蜜又残酷的刑罚。
苏晚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那疯狂的心跳，滚烫的皮肤，以及几乎要抑制不住的颤抖，都让她无法再维持这可笑的模样。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温水里慢慢煮着的青蛙，而顾晏舟，就是那个掌控火候的人。
就在她睫毛剧烈颤动，几乎要忍不住睁眼推开他的前一刻，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顾晏舟直起了身。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如同来时一样，带着一身清冽又暧昧的气息，转身，沉稳地走向了床的另一侧。
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
随后，壁灯被按灭，房间陷入一片真正的黑暗。
然而，对于苏晚来说，黑暗并不能带来安宁。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传来的、无处不在的气息，还有耳边仿佛依旧残留的、他那低沉蛊惑的嗓音……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而那场始于“装睡”的试探，在猎手精准的“咫尺”进攻下，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