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欧洲归来后，云顶苑的生活似乎恢复如常，却又有些东西悄然不同了。那份因短暂分离而变得清晰的习惯，如同被打磨过的璞玉，光泽更加温润内敛。
这夜，苏晚在画室修改一幅即将完成的作品，需要用到一个特殊的艺术史参考文献，她记得那本书很偏门，但顾晏舟的书房里似乎有。
看了看时间，已近晚上十一点。她不确定他是否还在书房，或者是否已经休息。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她轻轻走到书房门口，里面透出灯光，门虚掩着。她抬手，正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顾晏舟站在门口，似乎正打算出来。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领口微敞，少了白日里的严谨，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手上拿着一个空的水杯，看样子是准备去倒水。
两人在门口不期而遇，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带起的微动。
苏晚没想到会正好撞上他出来，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顾晏舟看到她，深邃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讶异，随即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慵懒沙哑：“还没休息？”
“我……想找你借本书。”苏晚稳住心神，说明来意，“是一本关于巴洛克时期光影运用的艺术史，我记得你书架上好像有。”
“嗯。”顾晏舟侧身让开通道，“自己找。”
苏晚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一阵清雅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轻柔地拂过他的鼻尖。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光线昏黄而集中，将大部分空间留在朦胧的暗影里。巨大的书架占据了一整面墙，苏晚仰头寻找着，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轻轻滑过。
顾晏舟没有立刻离开去倒水，他斜倚在门框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藕粉色的丝质睡裙，外面松松罩了件开衫，身形纤细窈窕。仰头找书时，脖颈拉出优美脆弱的弧线，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
他的书房，第一次有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如此自然地、带着明确目的性地走进来，在他的知识领地里寻找她需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奇异，并不让人排斥，反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苏晚很快找到了那本厚厚的典籍，小心翼翼地把它从高处取下来，抱在怀里。书很沉，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气味。
她转过身，发现他还站在门口，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深邃难辨，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平时更加……专注。
“找到了。”她轻声说，抱着书向他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那混合着书卷气与她身上独特气息的味道再次萦绕过来。顾晏舟的喉结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在她即将走到门口时，他忽然伸出了手。
“给我吧。”
苏晚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怀里那本沉重的书。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环抱着书的手臂内侧，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和细微的战栗。
“很重。”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仿佛只是出于绅士风度。
然后，他拿着书，率先走出书房，示意她跟上。
苏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他手中那本属于她的书，心跳有些失序。他把她送到她的卧室门口，才将书递还给她。
“谢谢。”苏晚接过书，指尖与他再次轻触。
“早点休息。”他看着她，低声说。
“你也是。”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苏晚抱着那本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书回到房间，背靠着门，心口的位置，久久无法平静。
这场深夜书房偶然的相遇，借走的是一本书。
留下的，却是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暧昧涌动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