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书房内的气氛,比苏哲刚从看守所回来时更加凝重。苏正宏在听完儿子转述的、苏莹那番疯狂的威胁后,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的雪茄被捏得几乎变形,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个孽障……她是真想拉着整个苏家给她陪葬!”
城西地块的旧账,是他发家路上不愿提及的污点,多年来小心翼翼遮掩,一旦曝光,足以让苏氏集团信誉扫地,甚至引来灭顶之灾。而苏晚生母那份隐秘的海外资产文件,更是他心中一根隐秘的刺,关乎他作为丈夫和商人的双重形象。
“爸,现在怎么办?”苏哲眉头紧锁,“莹莹现在已经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些东西……绝不能让她捅出去。”
苏正宏沉默良久,浑浊的眼中闪过挣扎、愤怒,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断。他看向苏哲,声音低沉:“备车,去‘涅盘’。”
苏哲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意图。这是要亲自去见苏晚,进行一场关乎苏家未来的谈判。
半小时后,苏正宏和苏哲的车队,以一种极其低调的姿态,停在了“涅盘资本”的楼下。没有预约,没有通知,他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顶楼办公室内,苏晚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听到助理汇报苏正宏和苏哲到访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能让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和精于算计的大哥同时、主动、且如此低调地登门,除了苏莹那最后的疯狂,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请他们到会议室。”苏晚平静地吩咐,自己则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文件,才起身前往。
会议室内,苏正宏和苏哲坐在一侧,苏晚独自坐在另一侧。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小晚,”苏正宏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却难掩僵硬的温和,“最近……辛苦你了。”
苏晚微微颔首,神色淡漠:“还好。不知父亲和大哥今天来,有什么事?”
苏哲接过话头,语气同样谨慎:“是关于苏莹。她……在看守所里情绪很不稳定,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哦?”苏晚挑眉,故作不知,“她如今是待罪之身,说什么,似乎也与我没多大关系了。”
苏正宏深吸一口气,知道绕圈子毫无意义,直接切入核心:“她威胁要曝光一些……关于苏家过去的陈年旧事,以及……你母亲留下的一些……可能存在争议的资产文件。”
他终于提到了母亲!苏晚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是么?这倒是新鲜。不过,父亲应该去跟警方或者法官说,告诉我有什么用?”
“小晚!”苏正宏语气加重了几分,“我知道,过去家里有些事情,对你有亏欠。但苏家毕竟养育了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莹那些话如果传出去,损害的不仅仅是苏家的利益,对你……对你母亲的名声,恐怕也会有影响。”
他开始打感情牌和利害关系牌。
苏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母亲早已过世多年,清清白白,能有什么名声受损?倒是父亲提到的‘争议资产’……我很好奇,我母亲除了那些明面上的首饰,难道还留下了别的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她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目光清澈地看着苏正宏,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女儿。
苏正宏被她问得一噎,脸色变幻,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可能私吞了亡妻的海外遗产。
苏哲见状,连忙打圆场:“小晚,你别误会。父亲的意思是,苏莹现在为了脱罪,什么谎都敢编。我们担心她胡乱攀咬,会玷污了……阿姨的清誉。所以,我们希望……在苏莹的案子上,你能……稍微……”他斟酌着用词,“……保持沉默,或者,至少不要推动事情向更坏的方向发展。家族会记住你的好,也会在各方面,给予你更多的支持。”
图穷匕见。他们终究是来为苏莹求情,或者说,是来请求她“高抬贵手”,以换取苏莹闭嘴,保住苏家的秘密。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和大哥,在她遭遇暗杀、苏莹罪证确凿之后,不是关心她的安危,不是谴责苏莹的恶行,而是为了家族利益,来请求她这个受害者对施害者“宽容”。
多么讽刺。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父亲,大哥。苏莹买凶杀人,证据确凿,这是国法。国法面前,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也没有什么交易可做。”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至于她所谓的威胁……我相信,清者自清。如果苏家行得正坐得直,又何惧她几句疯言疯语?如果真有什么‘陈年旧事’或者‘争议资产’……那更应该公之于众,让法律和舆论来评判是非曲直,而不是用来作为私下交易的筹码。”
她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苏正宏和苏哲脸上!她不仅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更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姿态,将他们试图隐藏的遮羞布,彻底掀开!
苏正宏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哲也彻底明白了,眼前的苏晚,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由苏家拿捏的孤女。她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力量,更有……无所畏惧的底气!
这场谈判,从苏家父子踏入这间会议室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失败。
苏晚不再看他们,按下了内部通话:“送客。”
谈判桌下,暗潮汹涌。
而苏晚,以最决绝的姿态,斩断了苏家最后一丝幻想。
风暴,已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