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府都担心,布芙是不是生气不回来的时候。
她拎着吴涯的脖领子,把他扔到厨房院子里,不容反对,不容抵抗的命道:
“你把厨房的羊粪给我铲了,否则,见一次打你一次。”
吴涯鼻青脸肿,满身灰土,赖唧唧道:
“哼,不是你说不喜欢金银首饰,喜欢羊,我送你羊,你又不喜,你住在镇北侯府,我自然把羊送这来了。”
“把你送那群羊给我赶回去,日后不许送!听见没?”
“那我送别的总行吧,你喜欢啥嘛?”
“我喜欢个球!”
“好,我回去找我爹,改族谱,以后我就叫‘吴个球’,哈哈哈哈,嗝,啊!你又打我!”
二话不说,布芙又给他两拳。
“你还耍上聪明了!我跟你说没说清楚?那信是我营里司务写的,你去喜欢他去。
不行,他刚娶了媳妇,我还是揍服你吧。”
吴涯又挨了一顿拳脚,在布芙的武力镇压下,人生第一次拿起笤帚和簸箕,开始人生第一次扫羊粪。
小侯爷身娇体贵,哪用过劳动工具,第一下就没掌握好力度,笤帚把羊粪撅飞起来,好巧不巧的有两颗落在了他握着簸箕的手上。
人就像被开水烫了,连跳带抖,顿时干哕起来,哕的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就收不住了,借着第一滴眼泪的流势,哇哇大哭:
“哇啊!布芙,你欺负人!”
布芙:“……”挨揍没疼哭,被羊粪蛋给臭哭了?
哭的布芙有些无措,心里发毛,踢踢他脚尖。
“行啦,哭个啥?摸羊粪有啥哭的,要不,这羊粪我扫,你回家?”
“嗯,哼!”
吴涯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倔强的走了。
“把你那些羊给我赶回去!”
布芙冲着那个哭咧咧的背影吼了一句,转而爽朗大笑起来,吴小侯爷沾到屎的样子,还有他哭咧咧的样子,笑死她了。
突然觉得吴涯也没那么招人烦了。
晚饭,是厨房炫技的时刻,全方位展示了关于羊肉的若干做法。
布芙被陆文铮勒令洗了两遍手,布芙气鼓鼓:
“洗干净了!肯定干净了,我又不像吴涯那么笨,把粪扫手上。”
“你还说!用膳的时候,说话也不知道避讳一些,再去洗一遍。”
布芙洗了三遍手,才让上桌吃饭,侯府的饭,布芙是一吃一个不吱声,香!
饭毕,陆文铮叮嘱:“十遍《棋经》今日必须抄完,明日随我去太傅府。”
布芙怕陆文铮看出她做贼心虚,转头看夫人,假装欣赏她的簪花,自信满满道:
“放心,我熬夜抄,明天肯定交十遍,一字不落。”
侯夫人微笑着拿出一堆帖子,花花绿绿甚是好看,仔细说与布芙听:
“你是朝廷新贵,昨儿刚封了忠勇伯,就有很多人家递了帖子,都是邀你赴宴,阿布自己看看可有想去的。”
“奇了,我都不认识,给我递什么帖,家里饭不好吃吗,非得去他们家吃?”
“那阿布猜猜,他们为何如此?”
布芙思考了片刻,试着答:“想结交我?”
“嗯,有的人是这想法,再猜猜。”
“巴结我?”
“呵呵,阿布聪慧,的确也有。再说说。”
“不服我,想约我干一架?”
“啊?这个,应当没有。”
夫人担心布芙不知京城的人心难测,机关算计,日后再吃了亏,也不让她猜了,直接告诉她:
“你的伯爵位虽是世袭三代始降,但你是女子,又没婚配。
谁娶了你,谁家的儿孙就能承袭你的爵位,三代足矣让一个家族昌茂无忧。
更何况,你年轻有为,谁也说不好,你日后再立功勋,改成世袭罔替或者再进一爵也未可能。”
加官进爵,多少人的夙愿,多少家族几代人努力也未必如愿。
娶一个女子,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样的捷径,谁不想走,都想争一争。
“哈?还有想娶我的?我看看都谁啊?”
布芙开始扒拉那堆帖子。
“光从帖子哪能看得准,我只是把有些人的心思说与你听,让你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提前有个思量。”
“嘿嘿,谢谢夫人,夫人对我可真好。”
布芙抽出一张素雅的请帖,疑惑的问:
“咦?江淑燕是谁?她说请我去她家吃饭,感谢我照顾她父亲,我也不认识她啊?”
“哦,她是礼部侍郎江大人的长女,订给了王御史的嫡长子,还未成亲。
她家礼数周到,用江侍郎的名义给你发帖子,怕有不妥,谨慎起见,就用了女儿的名义。”
“和我们同去东兀的那个江侍郎?”
“就是他家。”
“江侍郎对我不错,还怪想他的,那我明天去他家串门,吃晚饭。
夫人,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行,明早我安排人帮你回帖。”
晚上和亲卫队的兄弟吹了会儿牛,笑闹一番,才回自己房间。
一进屋,还以为走错了地方,这和早上走的时候天差地别。
排房里睡的都是炕,炕上换了暄软的锦缎铺盖,新挂了蚊帐,换了崭新的家具,房间虽小,但家具选的精巧,摆放又合理,不显逼仄。
添了衣裤鞋袜,笔墨书籍、梅瓶插花、妆台铜镜、烛台香炉。
布芙心中生暖,夫人有心了。
一夜好眠。
翌日。
吃过早饭,陆文铮让陆问备了十坛“三门雪酿”,又查看了布芙的十遍抄书,准备出发去太傅府。
陆文铮看着那十遍抄书,冷冷一笑,也不知她熊谁写的,十遍,五个人的手迹,鬼都骗不过。
并未训斥,也没做纠正,他等着看太傅怎么修理她。
布芙嘿嘿傻笑,陆帅知道她的字是何鸟样,自然分辨出是别人替写,双手合十朝陆文铮拜了又拜,乞求蒙混过关。
这时,门房通传:“侯爷,定南侯求见忠勇伯。”
陆文铮猜出了一二,吴涯是定南侯和朝阳公主的独子,从小娇惯,养出个纨绔性子。
昨日被布芙打了一顿,当父母的心疼了,这是找上门要说法来了。
“走,我和你一同去。”
侯府正堂。
定南侯正襟危坐,轻啜茶水,抬眸审视对面坐着的布芙,放下茶盏,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愤怒和不满:
“我儿不会娶你。”
陆文铮眉头紧拧,面色难看。
布芙眨巴眨巴眼睛,原来不是为了打他儿的事,是这破事。
“你儿有没有告诉你,昨天我为何打他?”
咣!
定南侯怒拍桌案,高声斥道:“布芙,你胆敢打我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有脸提起!”
咣!
拍桌子谁不会,布芙拍了回去,声音比定南侯还要高,底气十足:
“你乖儿子说要娶老子,老子看不上他,早就说清楚了。
可你儿听不懂人话,三番五次招惹我,我揍他一顿算轻的。
老子今天把话放这,回去管住你的乖儿别来烦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陆文铮想扫扫耳朵,大清早就听她张口闭口老子,挨罚不长记性,还不好现在教训她。
那岂不是卸了她的气势,长了定南侯的威风,忍一会儿吧。
定南侯神色阴沉,隐有杀气,怒声高喝:
“竖子狂妄,我儿还轮不到你看不上,你,日后离他远些,不然,休怪我下手无情。”
布芙被气笑了。
“嘿,又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别以为老子想进你们定南侯府。
是吴涯招我,不是我招他,你管好你儿子,管的着我吗?”
“你!你……”
“你什么你,不是我吓唬人啊,谁家娶了我,那可热闹了。
我这人不吃亏,谁惹我生气我打谁,公婆相公照打不误。
我还小心眼子,容不得相公纳妾,收一个我弄死一个,若是胆敢在外面养人,那就阉了他了事。
另外,我身子骨还不好,肚子在战场伤了,生不了孩子,你猜那家以后会怎么样?
断子绝孙!”
“你,管住你的乖儿子,日后也别再找老子说这破事,给老子整急眼了,你怕啥我就去做啥。
信不信这爵位我不要了,换皇上一旨赐婚,就和你儿成婚,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搅的你家鸡犬不宁。”
定南侯怒火中烧,气得说不出话,拂袖而去。
陆文铮: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是啥都敢说啊,行吧,硬气点不吃亏,也不是惹不起。
正式拜访前辈,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要在自己家吃过早饭再去拜访,越早越好,若是赶到中午再去,那就是对老者的不敬,若是下午去,那就有诅咒老者快快去世的嫌疑。
一个小插曲,耽搁了点时辰,也不算晚,陆文铮和布芙到的时候,日头正好,早一些微凉,晚一些太热。
闲情逸致的老爷子正和自己儿子隔桌对弈。
一棵柿子树,枝叶繁茂,树荫遮盖之下摆着石桌、石凳,旁边立着一个精巧的竹编小几,上面放着茶水、点心、干果、水果。
项太傅宽衣广袖,白须飘逸,道骨仙风,坐在石凳之上捻须沉思,就像天上神仙下凡来。
两只仙鹤,红冠白羽,黑翅长腿,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溜达着,见到生人进来,仰天嚎了两嗓子。
布芙今天穿的是一身淡青色便服,顾念成给她买的那三十套之一,既然没穿军服,见了长辈就要行大礼。
布芙磕头叩拜,高举十遍《棋经》:
“晚辈布芙,性子顽劣,得罪了前辈,特来赔罪,望太傅息怒,原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