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眼神躲闪,莫名心虚,说道:
“一边去伤还未愈,不能远行,而且它和乌小欠儿分不开。
再说,把你的马弄到这来都费了很大劲,若是再加上一边去,肯定又得穿帮。
乌狼部现在没人敢射杀大雁,你放心,它在狼主府不会吃亏,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乌小欠儿,是布芙和小屁孩给那只母雁取的名字。
不就是相中她的大雁,想自己养,说那么多理由!
好不容易出了城,也不能为了接一边去再回去自投罗网,小屁孩算准了她的取舍,又打消了她的顾虑。
布芙气闷,一夹马肚,疾驰而去,扔下一句:
“好生待它,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小屁孩呼出一口长气,放松下来,目送布芙离去,直到听不见马蹄声了才回过身,原路返回城。
一路疾行,畅通无阻。
没有追兵,补给充足。
马背的褡裢里,吃的、喝的、银子,还有几瓶药,小屁孩准备的很齐全。
布芙心中暖丝丝、还有一点甜滋滋,来不及细品,就被想要见到兄弟们的急切所代替。
一进三门关的地界,布芙的行踪就被北焰军的暗探层层报了上去。
大营辕门口一堆人翘首以盼。
布芙翻身下马,急急的扫视一圈,没有八营的人,心中不免失落,又一想他们怎么可能在大营,定是在雁窝台守着八营驻地,如此又雀跃起来。
忽的一股风裹着一个黑影刮到面前,抓着布芙的肩膀左右摇晃,又扒拉布芙转了一圈,激动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伤哪了?”
定神一看,李丘。
“我没事,好着呢。”
布芙没来得及和李丘说上第二句话,就被陆问抓走了,说是陆元帅在等她,让她赶紧去报到。
两人疾步赶往陆文铮帅帐,离得很远就能看见帅帐门口站满了人,左军师、甘将军还有亲卫队的一众兄弟。
布芙难掩心中激动,大步跨到近前,行了个军礼。
“军师,甘将军,我回来了。”
“好,好,好。”
左老头眼角湿润,手和胡子一起颤抖,扶起布芙,拍拍她的肩膀,张口又是:“好,好,好。”
甘棠免了布芙的寒暄,示意她赶快进去,别让元帅等急了。
帅帐内的陆文铮,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不耐烦的听着门外众人的寒暄。
终于,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迈步进来。
瞧见布芙一身大兀女子装扮,眉头微蹙。
“八营……”
布芙停顿了一下,营正两个字硬被吞了下去,因为她想起自己不是营正了,只是个小什长,“八营布芙,伤愈归队,向陆元帅报到。”
“嗯,免礼。”
陆文铮言语间依旧是沉稳冷静的做派,心中是欢喜的,他坚信布芙没有死,果不其然。
“为何去西兀养伤?又为何不传消息回来?”
“禀元帅,……”
布芙将在乌狼城养伤的经历讲了一遍,只说伤养的挺好,就是乌木兮不让走,后来在乌木兮儿子的掩护下才逃了出来。
下意识的隐去了和乌木兮大婚一事,没敢说出来,否则肯定挨收拾。
而且传到顾念成那就不仅是挨收拾了,还得接受来自大哥的雷霆之怒,哄不好的那种。
陆文铮眉头深锁,一直没能舒展,乌木兮将布芙囚在乌狼城,是何用意?
莫不是真想求娶我北焰军女将?
不允许,不能够。
面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和第一天来北焰军报到时一样,站的笔挺,不动如松,大胆的和自己对视,不躲不闪。
一场恶战之后,蛮子的血将她的杀伐之气喂的更加凶煞,陆文铮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叹:
好气魄!
不愧是他北焰军的兵,不愧是他陆文铮的兵!
其他的事先不管,人活着回来就好。
命道:
“来人,传令:命蛮冢坡附近寻人的几队人马不用找了,速回;
命进京将领妥善处理手头军务,整理行装,后日启程;
命各旅各营按计划调整驻防布署。”
传令兵领命离去。
布芙申请即刻回八营,被陆文铮无情驳回,布芙一脸懵,老子是八营的兵,为啥不让回?
急死个人。
只听陆文铮冷声道:
“回八营,不急,你先下去修整,后日和我一同进京复命,退下吧。
去军医那看一下你的胳膊,再把你这身衣服换下来,穿成什么样子?
不成体统。”
“啊?进京?我不去,我要回八营,现在。”
“这是军令。”
“那,那我也要见了八营兄弟们再执行军令。”
“出去!”
不就是想回个八营,咋还挨训了?
布芙心里愤愤着,被左军师连拉带拽的弄回了宿舍,美其名曰按军令行事,让布芙修整一下。
一迈进宿舍门,布芙气鼓鼓的脸就融化成了一朵花,幸灾乐祸的大叫着。
“嗷吼吼,发财了,发财了!左老头,你和‘十两一条例’有仇啊?不让干的非干。
你个老头子,竟还有一身反骨!”
左少钦忘了这一茬,后悔没让亲卫提前拾掇一下,可谁知道这人突然就回来了,也没给他容个空。
转身想跑,被布芙扣住手腕,一条一条数银子。
“你看看你这袜子,多少天没洗了?都能立地上了。”
“这啥呀?花生皮!被窝里还能有花生皮,你不嫌硌得慌?真是服了你个脏老头子!”
“你亲卫呢?那小子欠揍啊……”
“……”
左老头被罚了两百六十两,不敢反抗,不敢回嘴,蔫嗒嗒的点头认错。
谁让他在条例上签字了呢,谁让人家说的条条都对,谁让自己又邋遢了呢。
再说,他还挺愿意让布芙管的,闺女管爹,理所应当。
布芙好心给他便宜十两,左老头坚决不肯,美其名曰誓死扞卫十两一条例。
开玩笑!这要让大营的人知道他被罚了二百五,还不得被笑话大半年。
布芙很想听左老头讲讲这一战之后的事,可她更想快点回八营,于是开口道:
“老头,我就不歇了,老子着急回八营,我骑马快着去,快着回,保管不耽误后日启程,就容我回去看一眼。”
军师叹气道:“你不用回了,八营的人,队正以上,都在大营牢房里关着呢。”
“什么?你说什么?”布芙还以为听错了。
“顾念成他们犯了军规,唉!唉!你去哪啊……”
没等左老头说完,布芙已经跑没影了。
大营的监牢,分东西两个营房,一个关押俘虏和要犯,被戏称为“外牢”,另一个关押犯了军规的兵油子,被称为“内牢”。
布芙熟悉大营的每个角落,自然知道牢房在哪,管不得左老头说什么,她只知道马上就能见到兄弟们了,直奔内牢飞跑而去。
哐~当!
“啊!”
不知什么东西砸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惨叫,打破了牢房里的黑暗和静默。
一束光从声音发出的地方射进来,照亮了牢门前的整个过道。
突然的光亮刺的人眼眯成一条缝,逆着光,看不清人脸,只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杀气腾腾的走来,右手提溜着一个人。
被提溜的人,后腰带被布芙抓着,因为穿着盔甲的缘故,上半身重于下半身,于是他就变成了撅着腚,两脚悬空,两手着地胡乱往前爬,滑稽的惹人笑。
同是当兵的,被一个大姑娘弄成这个样子,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人家也是有脾气的,开始骂骂咧咧:
“松开我!没说不让你进,你她娘的踹什么门?
问一句都不行?我就问你探狱得了谁的令,你就打我!讲不讲理了?
你就随便说一个,就说得了军师的令,我就能放你进来。
赶紧给我松开!我掏钥匙给你开锁还不行吗?
土匪!一窝土匪!”
“阿布!”
“三哥!”
“营正!”
布芙手一松,扔掉手里的兵,奔着其中一间牢房就扑了过去。
骂骂咧咧的兵没有准备,被布芙突然间的撒手摔到了下巴,门牙硌到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重的内伤。
倒霉的兵龇牙咧嘴的爬起来,接着骂骂咧咧:
“你他娘的赶着洞房啊?急个什么劲儿?
还不得等我给你开门,哎呀,我滴娘唉,咋回事?
你咋进去的?这锁怎么开的?”
李大爪子手指微动,一个扁平的小铁片从掌中瞬间消失,瞥了倒霉兵一眼,吼道:
“闭嘴,这没你啥事,出去守你的大门去。”
行,你们八营牛,谁都惹不起,我走,我站我的岗去。
此时的布芙,脑袋被顾念成牢牢按在胸口上,鼻子都快压塌了,憋的喘不过气。
顾念成的双臂像钳子一样死死扣着,布芙挣脱不得,只能用手在他后背使劲拍了几下,闷闷出声:
“大锅,送,送,没气了。”
顾念成反应过来,松了力道,生死重逢后的欣喜若狂,让心脏加速跳动,久久不能平复,捧着布芙的脑袋,在她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干嘛亲我?”
布芙傻住了,没等她琢磨出个究竟,就被兄弟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听不清都说了啥。
布芙傻乐着和众人打招呼,转瞬就把亲她的事给略过去了。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布芙双眼蒙上一层潮气,又喜又悲,大哥、爪子、八斤、慕青、槐安、大花,都活着,真好!
可其余兄弟们呢?
布芙心生怯意,不敢开口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