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朝顾念成使了个眼色。
顾念成两大步逼到跟前，抬起大胡子下巴，用力一捏，迫使他张开嘴，往他嘴里扔了一颗黑枣。
一个巧劲合上大胡子的嘴巴，黑枣就吞进了肚，那是他揣在怀里给布芙准备的零嘴。
两人默契的生根，不用商量，一个眼神就懂。
大胡子干呕了两声，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手脚捆着没办法施展，慌慌张张的问布芙：
“你给我吃了什么？”
“百日断肠膏，三个月内吃不到解药，肠子会一节一节烂掉，然后生生疼死。”
布芙不紧不慢的，像似唠家常一样说着关乎生死的事。
“去趟罕盟也不错，听说蛮子的羊肉好吃，老子去尝尝。
待我好好琢磨一下你的这个主意，你最好信守承诺，若是有半分欺瞒，我就先疼死你，然后把图木多兰抢到北焰军，再屠了你们图木部。”
说完，布芙大踏步走出囚帐，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顾念成，留下一脸错愕的大胡子。
布芙偷着乐了好半天，大胡子也太好忽悠了，还能不能再容易点！
本来就想让他带个路，没想到偏得个探子，又顺带着能拉拢到图木部，嘻嘻嘻~
十四队的这次行动，涉及到八营中层以上将士，得陆文铮首肯，布芙才敢行动。
这几日，边等着陆文铮的批复，边领着十四队学蛮子话，整日高密度的训练，又是忙的脚不着地。
徐有财拿着“六哨”去磐县复制，一走就数日。
“六哨”做工精细，想做到吹出声响容易，但做到六哨的音质不容易，六哨一吹，哨音清亮得能穿透好几条街。
徐有财问了好几个工匠都做不了，费了好大周折，经人推荐，找到一个退隐的老工匠。
老工匠年岁已高，不动锤火好多年了，徐有财先是承诺以重金，老工匠没同意，推搡着把徐有财往门外推。
徐有财又威胁说不给做就让他全家倒大霉，老工匠气得拿起扁担把徐有财狠抽了一顿。
最后，徐有财交了实底，说这把哨子是北焰军杀蛮子用的，老工匠沉思良久，最终点头应允。
几天后，徐有财得成而归，同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徐有财一脸讨好的卖着关子：“营正，你猜磐县出啥大事了？”
布芙摆弄着新做的十几个“六哨”，逐一测试着音效，一点都不好奇，漫不经心的问：
“你个老东西，问那么大个问题，谁能猜到是啥事？”
徐有财的兴致被扫的丁点不剩，悻悻的回道：“磐县的县令换了，换了两个多月了。”
布芙动作顿了一下，两个多月？
算算日子，那不正是自己鞭刑之后，疑惑的问：“换了？为啥？”
徐有财邀功道：“听说是被咱陆元帅参了一本，揭发他以权谋私，贪污军粮，欺压百姓，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真是活该！”
布芙预料到那个刘县令早晚得换，却没想换的这么快，嘴角不自觉微翘，这个总算计她的陆帅竟也是个护犊子的。
被护犊子的感觉还挺好，调侃了一句：“陆元帅是个好人啊！”
两百多里外的三门关大营，陆文铮打了个大喷嚏，这是谁在念叨他呢？
八营快马递过来的奏报，美其名曰《八营十四队练兵之策》。
看过之后，轻哼一声，暗骂布芙真是个能折腾的，折腾出个十四队，还折腾着去罕盟割脑袋。
折腾去吧，大冬天的也没啥事干，正好探探罕盟那边的情况，大笔一挥：准。
接到批复的当天，布芙就急不可耐的要领着十四队出发。
一众兄弟都换了便装，集合在平台下等着布芙，大家心里还纳闷呢，平时布芙干什么都干脆利索，从来没让他们等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布芙从帐子里出来，似乎还提着一口气，众人朝她瞄过去，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十几双眼睛同时停在布芙的胸口，衣襟瘪了，原来是束了胸。
李大爪子摇摇头，一副你拿我们当大傻子的表情，鄙夷道：
“要了命了！营正，你以前莫不是就这样女扮男装混了三年？西林军都是瞎子吧！”
布芙瞅了瞅自己的胸，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回到帐里，一顿鼓捣。
再次出帐，兄弟们再次看去，衣襟还是瘪的，腰粗了，原来是腰上垫了东西。
李大爪子这次没张嘴，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布芙没了信心，寻问的目光看向顾念成，顾念成也在摇头，布芙有些沮丧，张嘴问了句：
“我以前就这么弄的，还能看出来？”
伍大花一脸贱笑道：“营正，你再怎么弄也能看出来是个女的，因为你长大了。”
手似有似无的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个弧，“长大了”三个字特意拉长了音，话音刚落，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顾念成一脚。
顾念成见布芙没反应过来伍大花话里的荤味，松了一口气，给布芙出主意：
“阿布，以前怎么穿，现在还怎么穿，咱就是个女的怎么了？谁规定盐商不准女的当家？咱们‘顾氏盐行’就愿意有个女当家，爱谁谁，咱大摇大摆的进他们青城。”
布芙也不愿意束胸，怪勒得慌的，点点头，又回帐换了回来。
徐有财给她们准备了半个月的干粮，带上了八营最高等的行军粮——马肉干。
大胡子图木弓一路被王二柱和牛蛋看的死死的，两次被俘，大胡子丝毫没有反抗之意，路上极其配合。
进了罕盟国界后，竟主动给十四队的兄弟们解说罕盟的风土人情，只是稍微靠近布芙一点点的时候，就会被王二柱和牛蛋警告，或者被顾念成踹一脚。
布芙只当他们欺负大胡子习惯了，俘虏不挨欺负，难不成还供养起来？
冬天在草原上行军，很是遭了些罪，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抓着缰绳的手冻的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运气好的话，晚上会宿在窝棚里，那是周围牧民搭建的，为方便远途打猎，能临时遮蔽风雨，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用，但不能带走，这是猎人的规矩。
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找个背风的地方，砍一堆草，草原别的没有，高矮胖瘦的草管够，窝在草堆里对付一宿，一人一堆草，一马也一堆草。
冬天露营，不管点多少堆火，也驱赶不走刺骨的寒意，为了不被冻死，睡觉时马挨着马，人挨着人，相互依偎着，抱团取暖。
一路艰辛，第六天的时候，十四队到了罕盟国都青城。
青城，虽为都城，却没有都城的样子，无城墙，无府衙，无皇宫，无驻军。
罕盟国各部驻地随四季，随草场旺盛，不固定在一个地方，从不驻在青城。
这个青城与其说是个都城，还不如说它是个集市，是各个部落之间、部落和外邦之间的货物流通之所，牲畜、奴隶、货物都在此流通交换。
汇集三教九流，各行各业，赌场、酒馆、当铺之类也是有的，是万里绿洲中最繁华的所在。
从远处望，这座城看起来有些荒凉，就像是一片毫不起眼的土房子堆起来的城，突兀又孤寂。
无依无靠，无遮无拦，仿佛一阵风过后，雪就能把这座城埋了。
走近了看，城里的房屋没有一点美感，简直就是土墙围起来的一个个方盒子，都是两层楼，窗子小，屋顶平，和蛮子的性子很像，简单粗暴。
入城的路四通八达，城里街道经纬纵横，规矩方正，一条斜的路都没有。
每条街道都宽敞且平坦，可容纳五六匹马并驾齐驱，似是专门为方便骑马进城而建。
站在任何一个十字路口，都能望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街道的尽头。
不似大夏国的州城，除了大路还会有许多小巷曲斜相连，迷宫一般。
十四队缓缓入城，他们心中自有思量，深入敌后，取汗王首级，迎接他们的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
白术，十四队里那个盗墓的兵，看了眼青城的布局，摇摇头，似有遗憾的说：
“可惜了，这么好的布局，缺了点水，不然定是个风水宝地。”
大胡子说了一口常用的中原话，但对中原的文化不是很精通，对“风水宝地”四个字不是很理解，模糊猜到是在说他们青城不好的话，纠正白术道：
“有水，青城正中间就是额骨河，河面冻了一层冰，又盖了一层雪，所以你们没看出来。”
白术又仔细看了看，神秘的点头道：“如此，甚好。”
大夏来罕盟做买卖的客商极少。
一是大夏和罕盟并没有开放贸易，能在青城交易的货物，都是私下贩卖的，贵的离谱；
二是要钱不要命的商人毕竟少，和蛮子谈生意，一句话谈不拢就要拔刀相向，没准钱没到手，命就没了。
十四队这次是顶着大夏“顾氏盐行”的名号，打着和上也部谈私盐买卖的由头，布芙根本不在乎伪装的身份经不经得起推敲，只要能让她们有机会接触到也卅，取了他的脑袋，就达到目的了。
布芙领着十四队，无所顾忌，大摇大摆的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