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群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得林川指尖一麻。
他垂眸扫过手机屏幕,周梦琪的长文标题刺得人眼疼——《我在苏氏的一千零一夜:被构陷的真相》。
“姐!你看她发的什么!”苏明轩攥着平板冲过来,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说我暴力威胁,说林川利用职权打压她,还配了张破胳膊的照片!”他把平板怼到林川面前,照片里周梦琪小臂上三道红痕,像被指甲抓出来的,边缘还挂着点”血痂“。
林川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随意地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然后将目光落在那篇长文上。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迅速地将文章中的内容过了一遍筛子,将其中的关键信息筛选出来。
周梦琪在这篇长文中,将她偷拍琴谱的行为描述成了“帮苏总整理资料”,而 AI 换音则被说成是“技术部同事的误操作”,甚至连她被保安架走都被歪曲成了“遭私人保镖殴打”。林川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屏幕上的抓痕,冷笑着说道:“这伤,昨晚在宴会厅的时候怎么没见着呢?”
“她就是想博同情!”苏明轩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他猛地抓起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作势就要往身上套,“我现在就去行政部,让她当面把这些屁话收回去!”
“别急嘛。”林川见状,连忙伸手按住苏明轩的肩膀,他的拇指在苏明轩的锁骨处轻轻一压。这是他以前在剧团里学到的一个小技巧,可以让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迅速放松下来。果然,苏明轩的动作猛地一顿,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
林川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有些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的目光落在苏明轩发红的眼尾处,缓缓说道:“她要演苦情戏,咱们得给她搭台啊。”
苏明轩显然没有理解林川的意思,他的动作僵在半空,疑惑地问道:“搭台?”
“你看她这长文,核心是什么?”林川指了指手机,“是’弱者被霸凌‘的人设。可要是这弱者的伤是假的...”他摸出另一个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小赵刚发来的消息——“美容院消费记录和店员聊天截图已整理。”
苏明轩凑近看了眼,眼睛突然亮起来:“她上周去美容院做‘自残妆’?”
“新型仿伤膏,能维持二十四小时。”林川把手机揣回兜里,“小赵已经用匿名号转发了帖子,评论区现在该炸了。”
果然,苏明轩的平板提示音此起彼伏。
他点开周梦琪的长文评论区,最新一条热评挂在最上面:“听说楼主上周在’星颜‘做了’被家暴妆‘?老板朋友圈还晒了前后对比图呢~”配图里,周梦琪坐在美容椅上,脸上贴着仿伤膏的照片清晰可见,旁边是店员的聊天记录:“客人说要拍’被虐待‘素材,特意选了最逼真的膏体。”
“她现在肯定在删评论。”林川看了眼时间,“但咱们得加把火——我约了她十分钟后在茶水间聊聊。”
苏明轩刚要跟过去,林川伸手拦住:“你去了她该装害怕了。”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转身往茶水间走,路过前台时顺手抄了杯热奶茶。
茶水间的玻璃门虚掩着,林川推开门就看见周梦琪缩在角落,手机在手里捏得变了形。
她抬头时眼睛红红的,倒真像哭过:“林...林哥,你怎么也信他们说的?我真的是被...”
“嘘——”林川把奶茶推到她面前,杯壁上的水珠在她手背的抓痕上晕开,“先喝口热的。”他弯腰凑近,指尖虚点她小臂,“梦琪啊,你这伤是不是涂得太对称了?”
周梦琪猛地缩回手,奶茶杯在桌面磕出脆响。
“左边三道,右边三道。”林川掰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划过所谓的“血痂”,“长度都是三厘米,连痂的颜色都一样——”他突然笑出声,“你说,是不是用印章盖的?”
周梦琪的脸“唰”地白了。
她盯着自己的胳膊,喉结动了动,强扯出个笑:“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
“上周三下午三点,星颜美容院。”林川从口袋里摸出张打印纸,是小赵发的消费记录,“仿伤膏3980,特效妆1280——”他把纸推到她面前,“要我帮你查查监控吗?”
周梦琪的指甲掐进掌心,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那张纸,突然抓起奶茶泼过来:“你就是故意针对我!苏晚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哐当”一声,茶水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苏晚晴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她的金丝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叠打印纸,那是周梦琪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而其中一张被红笔圈了又圈的琴谱照片,在这叠纸中显得格外刺眼。
周梦琪的声音在喉咙里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样。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此刻也全都咽了回去。
林川见状,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周梦琪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当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屏幕上的未读消息:“境外版权平台:您提交的‘晚晴’作品注册申请已进入终审阶段——”
林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然而,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笑,却如同寒冬里的一阵冷风,直直地吹进了周梦琪的心里。她突然觉得,这声轻笑就像是一根细针,无情地刺破了她最后一层伪装,让她无处遁形。
周梦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精心编织的这张网,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眼前这个穿着旧牛仔外套的代驾小哥,轻而易举地给拆解得支离破碎。
他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一滑,三天前的录音便泄了出来——带着电流杂音的女声从扬声器里钻出来,尾音还沾着点得意:“就抓几道而已,演得惨点,苏明轩心软,说不定还能回头。”
周梦琪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她看着林川手里的手机,像是看见什么会吃人的怪物,指尖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出青白:“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代驾司机的手机,总得存点客户的‘真心话’。”林川晃了晃手机,眼尾微挑,“毕竟有时候,客户喝多了,会把秘密说给方向盘听。”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比如三天前凌晨两点,你在星巴克停车场打的那通电话。”
“哐当!”
周梦琪突然抓起手边的奶茶杯砸过来。
滚烫的液体泼在林川肩头,他却连躲都没躲,只垂眸看了眼浸透的牛仔外套,又抬眼望向她。
此刻的周梦琪哪还有半分清纯模样?
她鬓发凌乱,眼尾泛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们全都针对我!凭什么苏晚晴天生就是公主!她能弹钢琴、能坐总裁椅,我就该给她端茶倒水?”
“咔嗒。”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一道缝。
宋雨桐抱着手机倚在门框上,粉色连衣裙在走廊暖光里泛着珍珠白,她举着手机的样子像在拍视频博客:“周姐姐,你刚才说‘天生公主’,是在嫉妒血统吗?”她歪头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我记得《苏氏员工守则》里写着,公开质疑合作伙伴的出身……挺危险的哦。”
周梦琪的尖叫声在喉咙里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她的眼睛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宋雨桐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红点,那是正在直播的标志,如同一颗燃烧的火星,在她的瞳孔中熊熊燃烧。
下一秒,手机的提示音像是被引爆的炸药一般,瞬间炸成一片。公司的群里,无数条消息如潮水般涌出,而最显眼的,便是宋雨桐刚刚转发的那个视频。
视频中的周梦琪,披头散发,面容狰狞,脖颈上的青筋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高高绷起。她的声音在画面中嘶吼着:“凭什么苏晚晴天生就是公主!”
“叮咚——”林川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显示着小赵发来的消息:“群消息99+,行政部已申请调监控。”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了周梦琪那煞白如纸的脸上,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人力资源主管的声音:“周梦琪女士。”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梦琪猛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男人面无表情,女人则面沉似水,两人站在那里,宛如两尊门神。
周梦琪的目光落在他们手中递过来的那张纸上,上面赫然写着“辞退通知书”五个大字。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然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猛地扑向宋雨桐,伸手去抢夺她手中的手机。
“你删了!你必须删了!”周梦琪的声音尖锐而绝望,仿佛那手机里的视频是她的生死符一般。
宋雨桐灵活地侧过身,手机稳稳揣进小包里。
她望着周梦琪被保全架走的背影,指尖轻轻卷着发尾,眼尾扫过林川时,又恢复了甜美的笑:“林哥哥,我是不是帮了大忙?”
林川没接话。
他望着茶水间窗外,周梦琪被押着经过大堂,前台小妹赶紧低头装忙,保洁阿姨举着拖把退到墙角——曾经那个会蹲下来帮实习生捡文件的“温柔姐姐”,此刻活像个被拔了毛的孔雀。
“她真的……这么坏?”
苏明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里还攥着平板电脑,屏幕停在周梦琪的长文页面,“我之前还觉得她被欺负……”
“她不是坏。”林川转身,拍了拍他肩膀,“是把欲望当梯子,却忘了梯子底下得有块稳当的地。”他望着宋雨桐的背影——她正站在电梯口对镜头比心,发梢沾着从玻璃顶洒下的光,“倒是有些人……”
手机在兜里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一只被惊扰的蜜蜂。林川不紧不慢地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小赵发来的消息:“宋小姐最近常去‘星颜’附近的咖啡厅。”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条消息的含义。然后,他迅速地回复道:“查她和周梦琪的通讯记录。”手指刚点下发送键,苏晚晴的来电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林川。”苏晚晴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加冰冷,就像浸在冰水里的钢琴键,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怎么了?”林川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宋家半小时前宣布,取消与苏氏的智能医疗项目合作。”苏晚晴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愤怒。
林川的呼吸猛地一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天色正逐渐暗下来,仿佛被一层灰色的薄纱笼罩。宋雨桐的粉色裙摆刚刚消失在电梯里,只留下一抹模糊的影子,如同她的离去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小赵的新消息:“通讯记录正在调取……”林川按下通话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着话筒轻声说道:“来得正好。”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掀起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衣角在空中飞舞,像是在诉说着某种不甘。
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里藏着剧团时学的微表情分析笔记,藏着代驾时记的三百个客户弱点,还藏着刚发出去的那条调查指令。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头的某间公寓里,宋雨桐窝在懒人沙发上翻着手机。
她看着公司群里周梦琪被骂“嫉妒狂”的消息,指尖划过屏幕上和周梦琪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是三小时前:“按计划闹,我会来收场。”
她勾起唇,将手机塞进毛绒兔的肚子里。
落地灯的光漫过她耳后淡青色的血管,那里有颗很小的红痣,像滴没擦干净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