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西前往川蜀的道路,漫长而又充满了艰险。
不再有中原那般平坦宽阔的官道。
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原始密林。
马车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了下来。
原本上官逸预估之中不过十数日的路程,竟是硬生生地走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
江湖之上风平浪静。
那足以让整个武林都为之震动的“浮屠镇血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强行地压了下去。
没有传出半分的风声。
无生楼这个一向睚眦必报的黑暗帝国,在遭受了此等近乎于毁灭性的奇耻大辱之后,竟是选择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沉默。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可越是如此。
上官逸的心中便越是清楚。
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那最压抑的宁静。
无论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楼主。
还是那个至今都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幕后黑手”。
都绝不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张更为巨大也更为致命的死亡之网,必然已在暗中悄然张开。
只等着他这个“猎物”,自己一头撞进去!
对此。
上官逸心知肚明。
可他却别无选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的时间去恢复,去积蓄那足以应对下一场风暴的力量!
白日里。
他会亲自驾驭着马车在山路之上缓缓前行。
而每当夜幕降临。
当阿青在燃起的篝火旁准备着简单的晚餐之时。
他便会独自一人走到那最僻静的角落盘膝而坐,将自己彻底地沉入那物我两忘的深度修炼之中。
【大还丹】的磅礴药力,早已尽数化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夜君临那充满了生机的“归墟真气”,也已与他自身的“焚天真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再加上苏樱那最后一缕充满了草木芬芳的“百花真气”,从中起着最完美的调和作用。
这三种任何一种都足以让江湖中人为之疯狂的无上力量,此刻竟是以前所未有的和谐姿态,在他的体内缓缓流转。
每运转一个周天。
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功力,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精进着!
那本已恢复了七成的伤势,也在以一种稳健的步伐,向着那最终的痊愈,一步步地迈进。
——八成!
——八成半!
当马车终于驶出了那连绵不绝的湘西群山,踏上了那属于川蜀之地的、平坦的官道之时。
他那受损的经脉,已然彻底地痊愈!
功力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虽然还未曾恢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
却也相差无几了。
而车厢之内。
阿青则将自己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投入到了对苏樱的照料之中。
每日她都会雷打不动地为苏樱擦拭身体,梳理长发,更换干净的衣物。
也会准时准点地将那吊命的参汤,一滴不漏地喂入她的口中。
闲暇之时。
她便会取出那些,当初苏樱还清醒之时曾送给她的那些关于药理与毒理的入门书籍,一字一句地认真研读。
遇到不懂的地方,她便会在书上仔仔细细地做好标记。
然后在晚间休息之时,再去向上官逸请教。
她就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关于“医”与“毒”的知识。
她再也不想像在浮屠镇时那般……
当自己最亲近的人身陷绝境之时。
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无助地哭泣。
她要变强!
即便她无法像上官大哥那般,练就绝世的武功。
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成为一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
这一日傍晚。
夕阳将天边的云彩都染成了一片瑰丽的火红色。
一座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那官道的尽头。
飞檐斗拱的城楼之上,“锦官城”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终于到了。”
上官逸勒住了马缰,看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口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复杂意味的悠长叹息。
上一次来这里时。
车厢之内还有苏樱的巧笑嫣然,与萧远的豪言壮语。
而如今……
却已是物是人非。
“……上官大哥,”车帘被掀开,露出了阿青那带着一丝怯生生询问的脸庞,“我们……是直接去望江楼吗?”
“不。”上官逸摇了摇头,“萧远就算脚程再快此刻,也未必已经到了。”
“我们先进城,寻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等明日一早,我再独自一人去望江楼等他。”
“……嗯。”阿青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驾着马车混入了那川流不息的进城人流之中,缓缓地驶入了这座,对他们而言充满了无尽回忆与未知凶险的……
——锦官城。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们进城的那一刻。
城门楼上。
一名看似正在观赏风景的、手持折扇的华服公子。
与那城墙根下,一个看似正在打盹的、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竟是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仿佛只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巧合。
一张早已等待了他们近一个月的死亡之网。
已然在他们踏入这座城池的瞬间。
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