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临的动作很轻,很柔。
仿佛是怕会惊扰到那两个早已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可怜人。
他的指尖冰冷而修长。
当他那只如同美玉雕琢而成的手掌,轻轻地印在苏樱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小腹丹田之上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从他那深邃如星海般的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初次与苏樱见面时。
在百花谷。
那时的她意气风发,聪慧狡黠,面对满堂的诘难与非议,依旧能谈笑风生,挥斥方遒。
那双明亮而灵动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整个江南春日的勃勃生机。
可如今……
他感受着从自己掌心之下,传来的那一片死寂的冰冷。
感受着那早已断裂得七零八落没有一丝真气流转的枯萎经脉。
感受着那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缕微弱生机。
他那早已习惯了掌控一切,俯瞰众生的、古井无波的心湖,在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是一种名为“惋惜”的情绪。
为这朵本该是尽情绽放于山巅之上的绝代之花,却在尚未完全盛开之前,便已然凋零于此的深深惋惜。
他没有再犹豫。
双掌同时催动了内力!
“嗡——!”
一股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呈半透明状的奇异真气,从他的体内缓缓地渡出。
紧接着。
那股奇异的真气竟是在离体之后一分为二!
化作了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又源自同根的磅礴内力!
渡入上官逸体内的,是一股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温和而绵长的内力。
所过之处,上官逸那本已因为真气耗尽而冰冷的身体,开始渐渐地恢复了温度。
那股暖流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他体内,那些因为《焚天心经》的狂暴能量而造成的、依旧残留着灼热气息的伤口。
转而像是无数根最轻柔的丝线,将他那早已断裂得七零八落的经脉一一重新接续稳固。
更重要的是它如同一道最坚固的堤坝,死死地守住了上官逸那早已油尽灯枯的丹田,防止他那最后一丝本源真气彻底地消散于无形。
而与此同时。
渡入苏樱体内的,则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股冰冷而死寂的内力。
它不带丝毫的生机。
仿佛是来自于那万丈幽泉之下的、最深沉的黑暗。
它并非是为了去修复苏樱那早已彻底坏死的经脉。
也不是为了去唤醒她那早已消散于天地的神魂。
它只有一个目的——
——【封存】!
它就像是那能将世间万物,都瞬间冻结的万载玄冰。
强行地“冻结”在了她那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的身体之内!
让她的身体机能彻底地陷入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绝对停滞!
这便是夜君临那独步天下,早已失传了数百年的无上神功——
【归墟神策】!
是能将世间万物都化为“虚无”,亦能将那即将要归于“虚无”的强行留住的逆天之力!
一心二用!
同时操控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内力!
一股,主“生”。
一股,主“死”。
生死之间,流转自如,圆融无暇!
这等堪称神迹般的出神入化的内功修为。
早已超越了世间任何武学的范畴!
看得一旁那早已止住了哭泣的阿青目瞪口呆,几乎要将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的黑袍男子当成了下凡的谪仙!
一炷香的时间缓缓过去。
当夜君临那一直平稳输出的真气,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时。
他才缓缓地收回了双掌。
此刻的他脸色虽然依旧平静,但那额角却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显然即便是以他那深不可测的修为。
要同时施展这“生死逆转”之法,也绝非一件轻松之事。
他再次低头。
看了一眼那两个昏迷中的人。
此刻的上官逸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那紊乱的呼吸,却已然变得平稳而悠长。
那紧皱着的眉头,也终于稍稍舒展开了些许。
显然已无性命之忧。
而苏樱。
她那原本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竟是恢复了一丝诡异的“常温”。
那张本已如同死人般苍白的俏脸之上,竟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
她看上去,再也不像一个死人。
反而更像是一个只是陷入了沉睡之中的睡美人。
只是这“美人”,却不知何时才能有真正苏醒的那一天。
夜君临看着她那安静的睡颜,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叹息。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转过头看向了那个正用一种充满了敬畏与感激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阿青。
“……夜……夜大哥……”阿青颤抖着轻声唤道。
“扶他起来。”
夜君临的声音,依旧平淡而威严。
他并没有再去看苏樱一眼。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那个几乎让他都耗费了近一成功力的女子,与他并无任何的干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他在收回手掌的那一刹那。
到底,是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