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洞寺境内
之前那次交战,也发生了猛烈轰炸,可山门内侧却奇迹般完好无损。
但此刻这片地域却已变得宛如废墟。
就在几十分钟前,这里还矗立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但在圣剑与宝具的反复摧残下,早已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它原本的模样。若此刻有生命体在此,绝无可能安然无恙。
然而,在这片残骸之中,却有一位君临者。月光洒在他的金发上,耀眼夺目,仿佛全然不知地面的喧嚣。在那瓦砾堆成的“王座”之上——
一位毫发无伤的骑士,正傲然持剑而立。
她全身覆盖的铠甲漆黑如墨,或许是受圣杯侵蚀的影响,上面布满了赤色纹路。各处防具增厚,棱角变得锐利,仿佛散发着骇人的攻击性。
曾如翠水晶般的眼眸,如今沉淀为昏暗的金色,而那柄曾在地面闪耀如星辰的圣剑,早已不见踪影。昔日清廉的剑士已然彻底改变——但其威慑力,却比以往增强了数倍。
“哦——”
“嘎吱、嘎吱”,规律重复的金属声响,是铠甲踏在石阶上的声音。
黄金的王从山门中悠然现身。他自然知晓,若贸然降入寺内,落地瞬间便会被 saber突袭。
因此,这位弓兵趁着空中牵制对方的间隙,没有选择降落在寺内,而是跃至石阶中段,随后一步步向上走来。
在认出他身影的刹那,剑士身上爆发出磅礴的杀气——只要再前进一步,便会在眨眼间被斩杀。或许是察觉到这份无声的决意,青年在 saber即将行动却又未行动的微妙边界停下了脚步。
“承受了那般攻击竟还毫发无伤?你的剑术依旧厉害,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有趣。虽说这只是场滑稽的小闹剧,但缺乏高潮的结局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那么——这次,你倒是站在了那边啊。和十年前相比,角色完全反过来了呢,saber。”
“……!?”
听到这位黄金英灵的话,剑士的眉头微微一动。
尽管幅度微小,但 saber显然露出了动摇之色。吉尔伽美什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嗤笑一声,鼻腔中发出“哼”的声响。
“就算角色颠倒,你对圣杯的执念也没变吧?竟变成这般模样,还执意依附于许愿机——即便被污染,也不愿舍弃夙愿的这份气概,倒没辜负我的眼光。”
“你这语气,还有那宝具——难道说,你恢复记忆了吗,Archer?”
握住圣剑的 saber手上,明显凝聚起力量。如地毯式轰炸般的宝具扫射、能在天空自由驰骋的黄金帆船维摩那——这些都是她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见过的东西。如今亲眼看到本应无法使用这些能力的 Archer运用自如,自然能立刻联想到其中的关联。
眼看着骑士的杀气愈发浓烈。十年前,Archer是 saber唯一无法找到胜算的英灵。如今对方以全盛姿态出现,她绝不可能掉以轻心。
“没错。真是的,都怪被圣杯耽误,费了不少功夫——明明是等了十年的宴会,结果受邀而来却是这般光景。不过,这样倒也挺有趣。”
“十年……?这不可能。从者每次被召唤,记忆都会被调整,本不该保留之前的记忆才对——难道说……”
是啊。若是新召唤的从者,绝不可能拥有之前圣杯战争的记忆……前提是,我是“新召唤”的从者。
短短几句话,加上此前心中一直存在的违和感,让 saber终于触及了真相,她的眼睛骤然睁大。而另一边的青年,却只是愈发笑意深沉,仿佛在享受她的动摇。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我是自上次战争后便未消失、一直留在这世间的从者。能有如今的我,可要归功于你啊,saber。
十年前,你奉卫宫切嗣的令咒之命,破坏了显现的圣杯。当时身处圣杯下方的我,被圣杯的内容物淋了个正着。我之所以能拥有肉身,原因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自从被恶性污染后,saber的脸色本就愈发苍白,此刻更是变得毫无血色。Archer口中的内容,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如今她深知圣杯的本质,自然明白那足以诅咒世界的巨大恶意——一旦沾染,绝无可能安然无恙。她自己就是如此,被污染后,灵魂深处满是破坏的冲动,灵基也被诅咒侵蚀,连自己过去的价值观都快要记不清。
可眼前这位英雄,从十年前到现在,却仿佛毫无变化。他依旧坦然自若,甚至带着几分嘲讽,这份镇定让 saber脊背发凉。
“不可能……你竟沾染了那种诅咒?那你怎么可能还保持理智——”
“哦?你是这么想的吗,骑士王。”
一阵风忽然吹过。
或许,那是世界因恐惧而颤抖的余波。青年眯起眼睛的瞬间,难以想象的威慑力席卷而来,彻底改变了整个空间的氛围。
saber这时才惊觉,自己早已将剑柄握得咯咯作响。眼前英灵身上散发的王者气场——即便曾蹂躏不列颠的卑王伏提庚,在这个男人面前恐怕也会俯首称臣。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saber。
所谓世间一切的恶?能杀光全人类的诅咒?真是可笑。想污染我,至少得拿出三倍的力量来!
不过是一两个世界的重量,连这点都承受不住,算什么英雄。这颗星球,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庭院。世间万物,我早已尽数背负于身。”
“——什、什么……”
这一次,saber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口中所言,仿佛是能举起大陆、饮干整片海洋般的狂言,荒唐到了极点。
无论多么强大的英灵,只要触碰到那诅咒的一丝一毫,都会受到影响。“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本就是诅咒人类之物,英灵虽非凡人,但其本质源自人类,终究无法逃脱。可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没有被污染,甚至仿佛将诅咒反弹回去,还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
“Archer,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承受那般诅咒还能保有自我的英灵,根本不可能存在——”
十年前便萦绕心头,即便被圣杯扭曲后也未曾消散的疑问,剑士终于脱口而出。
从初次见面起,这个男人就远超常理。拥有数量如此庞大的宝具本就异常至极——不,若仅仅如此,或许还能以宝具的特性勉强理解。但他此刻所言,已彻底超出了可接受的范围。毕竟连她自己,都在沾染那团污泥后发生了蜕变。
即便是半神之躯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也无法抵抗那诅咒。承受诅咒却安然无恙,这般存在已绝非人类,恐怕只有接近神明之辈才能做到——。
“——不对。难道说,你是……”
突然,某种直觉触动了saber。虽因压制凶暴本性、故作镇定而导致直觉迟钝,但一旦抓住线索,思绪便会连锁般闪现。
根据圣杯战争的规则,召唤神灵本是不可能之事。但像赫拉克勒斯、库?丘林这样的半神,或是美杜莎这般曾为神明的存在,都有被成功召唤的先例。而在 saber所知的英灵中,仅有一人,是比人类更接近神明的男人。
非凡的王者气场、超乎理解的价值观、能自由操控的无限宝具——不,是宝具的“原型”。若是那位终结了神代的英灵,即便面对被视作古代波斯恶神的“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恐怕也能等闲视之。那位君临古代乌鲁克、奠定文明起源、收藏无数财宝的魔人之名——。
“吉尔伽美什——人类最古老的英雄王”
伴随着战栗,她轻声念出了这个真名。听到这个名字的黄金之王,脸上浮现出一抹甚至可称得上温柔的笑容。
“——正是。终于想起来了吗,骑士王。”
“唔——!”
saber瞬间摆出上段架势。认清对手威胁程度的她,从一开始就切换到了集中火力的姿态。只因她已明确,眼前这位从者的规格,远超她生前至今交手过的任何敌人。
十年前的战争中,即便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也未能伤其分毫的破格从者。若说他是所有英灵中拥有最古老传说的存在,这样的结果也便不足为奇。
吉尔伽美什展现出的众多宝具,如今知晓真名后,其本质也豁然开朗。那些正是所有宝具的原型,等同于拥有数量超乎想象的攻击手段。既然如此,必须在对方有所行动前,以压倒性火力将其粉碎——面对这份凌厉的战意,英雄王眯起了双眼。
“哼。知晓我的名字,却仍要反抗吗?这份气魄值得赞赏——但如何,saber?若你归顺于我,区区一两个许愿机,赠予你也无妨。”
“——一派胡言。你就在此殒命吧,英雄王。”
“真是……你该不会真以为,打倒我就能得到圣杯、实现愿望吧?
连那东西是否真能算作许愿机都无法确定,却执着于挽回过去……真是个可悲的女人。”
剑光一闪。
黑色魔剑劈开大地。片刻前吉尔伽美什站立的地方,如被陨石直击般,裂开蛛网状的纹路。saber这一击的威力,已然超出了那位狂战士的范畴。
黄金青年似乎看穿了这一击,在攻击爆发的前一刻,大幅向后跃开。他的嘴角本已扭曲出嘲讽的弧度——却突然僵住。
他俊美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细痕。鲜红的血珠正从痕处缓缓滴落。尽管闪避时机堪称完美,但骑士王斩击的余波,仍对他造成了伤害。红莲色的眼眸中,燃起了冰冷的光芒,仿佛在审视这记超出预期的攻击。
“原来如此。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也罢。尽管来挑战吧,saber。看在你这份执念的份上,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珍藏。”
——于是。
英雄王宣告了死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