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已经早上了吗?”
猛然回过神时,眼前本该铺开的蓝天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填满了整个视野。
移开视线,被褥与地板又映入眼帘。直到这时,士郎才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明明感觉仿佛已过去了好几年,可实际上,不过是睡了一夜而已。让时间感变得错乱的,是这场浓缩了海量信息的梦。
自从圣杯战争开始后,他已见过好几次这样的景象,而这景象的真面目,无疑是——
“是 Archer的记忆。”
这一点毋庸置疑。虽说 Archer本人声称失去了记忆,但那更像是箱子的盖子打不开了,里面的东西并未消失。
看来是记忆中的一部分,通过从者与御主之间相连的通路,以梦境的形式,将 Archer的过去映照了出来。
士郎本以为能从这场梦里弄清 Archer的真实身份……可画面时不时会混入杂音,听到的对话里,偏偏关键的人名、地名完全听不清。这样一来,根本无法锁定身份。
即便回想梦里的内容,也会因信息量过大而陷入混乱。
梦里的冒险、跨越的试炼、获得的财宝,实在太多太多。
随便挑出一件,或许都能对应上某个有相关传说的英灵,可要说有谁能完全符合所有内容,他却从未听说过。
……不,等等。或许不是“我不知道”,而是“这段历史不为人知”?
士郎已经知道 Archer是相当古老时代的英灵了。若是如此,就算这段历史被遗忘、遗失,没能流传到现代,也不足为奇。说不定,Archer是比希腊神话、凯尔特神话更古老,属于历史记录存在缺失的时代的英雄……
“就差一点点,感觉就能知道了啊……”
若是能弄清 Archer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能找到帮他恢复记忆、或是让他正常使用宝具的突破口。
据说在上次圣杯战争里,这位从者曾以“无敌”着称,要是他能发挥出原本的力量,再没有比这更可靠的助力了。
不过,不知道的事也没办法。当务之急,是要在大家醒来前做好早餐,然后商量今天的计划。
在教堂里完成对樱的初步治疗后,我曾跟远坂提议:或许爱因兹贝伦家族会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起初远坂对“依靠 berserker的阵营”这件事面露难色,可没想到言峰竟表示赞同,事情的走向也因此改变。
但因为之前与 caster一战后,众人还没从疲惫中恢复过来,最终决定先回家休息一晚。
要是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遭遇其他从者,或是那个“影子”的袭击,只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至于至今仍未苏醒的樱,一来言峰也说过“留在教堂里也做不了什么”,二来远坂用暗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樱送到了这里,现在正让她在客厅里躺着休息。
虽然樱已经脱离了病危状态,但言峰的治疗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要想真正救樱,必须尽快前往爱因兹贝伦的城堡……
“……哎?”
就在这时,我从被褥里起身,刚想走出房间的瞬间,左脚突然一绊,整个人又摔回了原来的被褥上。
我以为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定了定神再次尝试站起,可左脚——更准确地说,是左半身,仍有种异样的感觉。
无论我怎么用力,那半边身体都感觉空荡荡的,完全不听使唤。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
究其原因,恐怕是之前与 caster阵营对战时,我逞能做了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
虽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现在身体开始出现反应了吧。
虽然我对魔术的了解并不深入,可也明白模仿英灵的武器绝非易事。如今只是半身发麻,或许已经算是幸运了。
“嘛,好歹还能活动……先去跟远坂商量下吧。”
我将重心移到右脚上,勉强站了起来,这一次总算没再摔倒,顺利走到了走廊上。
虽然走路时有些摇摇晃晃,但还是成功挪到了客厅——反常的是,远坂已经坐在坐垫上了。
而在她对面,Archer正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今天起得挺早啊,远坂。”
我开口打招呼,远坂却带着疑惑的神情,半眯着眼睛抬头看向我。
“反过来才对。是士郎你起晚了哦。我之前还听说你一直早起呢……果然是昨天累到了吧?”
我慌忙看向时钟,时针已经快指向八点了……确实,比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不少。让我更惊讶的不是自己睡过头,而是我对时间的感知竟也变得迟钝,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
或许是见我愣在原地,神色可疑,Archer放下茶杯,那双红莲色的眼眸转向了我。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全身,锐利地审视着。
Archer似乎注意到了我重心不稳,视线落在了我的左手和左脚上。仅仅几秒钟就观察完我后,Archer发出一声“嗯”,点了点头。
“——看来你状态确实不对劲啊,杂种。看你这模样,半边身体大概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吧。”
“哎……?没知觉?士郎,你、你没事吧!?”
远坂瞪大了眼睛,我试着挥了挥手臂想让她放心,可不仅手臂没挥好,连脚都跟着踉跄了一下。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跌坐在坐垫上,正好对上远坂满是担忧的眼神。没办法再沉默下去,我只好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她。
“总觉得……没法真切感受到这是自己的身体。虽然还能活动,但就是麻麻木木的……我想大概是之前跟 caster他们对战时,投影了 Archer的剑导致的。”
“……哈?”
远坂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就像听到了外星语言一样,一脸茫然,显然没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几秒的愣神过后,远坂的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愤怒与困惑的神情——与其说她无法理解,不如说她不愿相信。
凛恶狠狠地瞪着我,那变幻莫测的神情其实还挺有趣的,但我也知道,要是说出来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只好憋在心里。
“我有点搞不懂,所以要按顺序问你。首先,‘投影’是什么意思?卫宫同学,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只会用强化魔术吗?”
……啊,她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从她对我的称呼从“士郎”变成“卫宫同学”就能看出来,她这次是认真的。我慌忙开始找借口辩解。
“我没骗你啊,投影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我才说自己只会强化魔术。之前跟 caster……准确说是跟葛木对战时,也是临时抱佛脚,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成功。
而且我就算想投影,也只能模仿物品的外形而已。我家仓库里还堆着一大堆失败品呢,你要是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卫宫同学。你说的那些失败品,是什么时候做的?”
“我最近没做过,所以就算是最新的,估计也得是好几年前的了……怎么了,远坂?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远坂的情绪已经超出了愤怒,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杀意,我吓得坐在原地往后缩。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她的哪条逆鳞,但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真的会把宝石砸到我身上。
凛用仿佛带着诅咒般的目光瞪了我好一会儿,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
我被她那强大的气场震慑得说不出话,只能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直到时钟的分针转了两圈,远坂才终于开口。
“……我说,卫宫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说你投影出来的东西‘现在还留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真有这回事——你要是跟除了我之外的魔术师说这种话,早就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研究了。”
虽然我脑子里瞬间闪过“这怎么跟理科实验似的……”这种念头,但远坂那双异常认真的眼睛,已经足以证明她的话绝非玩笑。
——正如远坂所说,通过投影魔术创造出来的物品,理论上是不可能一直存在的。
说到底,投影魔术本身就是创造“赝品”的魔术。世界是不允许“本应不存在的事物真实存在”这种矛盾的。
因此,投影出来的物品会受到世界的强力修正,无法长时间维持形态。它本质上只是一种在极短时间内创造“替代品”的魔术而已。
可事实却是,我投影出来的东西,从来没有自行消失过。只有在我无法再维持其形象、主动想要消除它,或是它被物理性破坏的时候,才会消失……至少我不记得它们有因为其他原因凭空消失过。
以前因为没有可对比的对象,我从没觉得这有什么异常,但现在看来,远坂告诉我的投影魔术基础知识,和我实际使用的投影魔术之间,显然存在着明显的偏差。
那么——我所使用的魔术,到底是什么呢?
“没错。看来你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能永久存在的投影魔术,在原理上是不可能存在的。更何况,你之前不是说,你投影的是 Archer的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