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去想象。
假设,自己曾被某人拯救。托那个人的福,我才得以活下来。
就像在那个地狱般的日子里,我被切嗣拯救那样。
可是……为了换取我的生命,那个人却永远离开了。
想道谢,想道歉,却再也找不到对象。最后,只剩下被拯救的我。
切嗣去世得早得令人难以置信。或许,我甚至与他的死有关。这一点,我其实早有隐约的察觉……若说心中毫无愧疚,那便是谎言。
但我能断言,即便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切嗣也从未有过一丝后悔。
因为他曾露出那样毫无阴霾的笑容,说着“能救你真是太好了”——我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即便被拯救的人心中会留有无法释怀的情感,在那些被拯救的人心里,也必定会留下某些永恒的东西。
——所以。
“即便如此。只要有能拯救的生命,我就想去救。我相信,这条道路没有错。”
“士郎,你——!”
远坂用饱含怒火的目光瞪着我。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愤怒……因无法理解缘由而感到困惑。拂过脸颊的冷风,仿佛也在传递着她的情绪。
“快躲开,凛,士郎——!”
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推力。我甚至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便毫无反抗之力地摔坐在地。
“怎……怎么回事!?”
就在刚触碰到地面的刹那。还没等我认清状况,一道红色的身影便从我眼前飞速掠过。片刻之后,如同树木被劈裂般的巨响响彻四周。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只见远坂也同样一脸震惊地瘫坐在地。
而在她对面,深深嵌进弓道场旁那棵大树里的,是一支眼熟的红色长枪。那支枪,毫无疑问是 Lancer的——
“切,都说过这种偷袭的事不是我的风格了……居然能躲开?不过啊,接二连三地被你们识破偷袭,说实话也挺丢人的。”
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眨了下眼,只见那个熟悉的蓝色战士已拔出长枪,伫立在那里。
……太荒谬了。
就在刚才,那里明明空无一人。
这已远超“突然袭击”的范畴。
没有任何征兆,Lancer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他完全隐匿了自身气息,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在那里一般。
“是在模仿暗杀者 Assassin吗,野狗?
完全感知不到你的气息……不,这难道是魔术之类的手段?
若是如此,潜伏在此地的恐怕不止你一个吧。”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坐在地上抬头望去,只见身披黄金铠甲的 Archer正从屋顶俯视着我们。
直到认出他手中紧握的黄金长剑,我那冻结的大脑才终于开始运转。
不知通过何种手段,Lancer完全隐匿了气息,突破了远坂设下的魔术陷阱。
而且,他甚至没让两位从者察觉到丝毫征兆,就对我们发起了致命攻击。
若非 Saber在最后一刻飞身赶来,我和远坂恐怕早已一同丧命。
我们能捡回一条命,真的只是毫厘之间的幸运。
“你的洞察力真是令人钦佩,Archer。把你逼到敌对阵营,或许真是件可惜的事呢。”
“哈。在让我无法察觉这一点上,倒是可以夸你一句。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再精妙的把戏,只用同一招也会让人腻烦。”
“呵呵,你们不也打算给我们表演把戏吗?可惜啊。在那之前就被看穿了手法,可别指望能得到观众的掌声哦。
——毕竟,我和那边的小姑娘相比,作为魔术师的资历可完全不同。”
我正疑惑她在看向何处。原本盯着我们的 Archer,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紧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片刻之后,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如同黑斑般的东西。
起初它像雾气一样,随后逐渐凝聚成形,眨眼间便化作了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身着紫绀色长袍、手持锡杖的女人。她必定就是刚才袭击 Archer的 caster。
屋顶上,Archer与 caster相互怒视;眼前,Saber与 Lancer对峙而立。
总计四位从者,正将充满杀意的利刃对准彼此。每一位从者都拥有惊人的破坏力,如今四位齐聚,若他们全力开战,这片树林转瞬之间便会化为焦土。
“不可能……竟然能完全隐匿从者的气息——而且,我的魔术全被破解了!”
远坂猛地站起身,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听到 caster的话,她咬牙切齿,侧脸甚至渗出了屈辱的神色。
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远坂在弓道场周围设下了诸多陷阱,据说即便对从者也能起效。
可 caster不仅让设下陷阱的远坂、甚至连同为从者的 Archer和 Saber都毫无察觉,还彻底破解了所有陷阱。
即便对方是从者,这等魔术技艺也足以令人惊叹。
等等。她刚才说……从者?
“等等!那 Rider在哪里——!?”
我猛然醒悟,正要起身,就在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被染成了血色。
“这是……Rider的结界……!?”
最先反应过来的 Saber,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她翠绿的眼眸中映出的,是一片猩红。
片刻前还澄澈的天空,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色彩都已褪去,一切都被重新涂抹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红色。
学校这片空间本身,仿佛被某种东西彻底覆盖,诡异至极。
这就是 Rider设下的结界。那是能将范围内所有人类尽数屠戮,并将他们的生命转化为魔力的杀戮宝具——“鲜血神殿”。
一旦发动,要阻止它就只能打倒发动者。即便我只是个半吊子魔术师,也能感受到其中令人作呕的恶意。
毫无魔力的学生们,绝无可能承受住这股力量。
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结界尚未完全成型。
它并非发动后就能让所有学生立刻丧命。
但即便如此,放任不管的话,最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明明只有一个办法能阻止这一切——可 Rider的身影,却找不到她在哪里。
“切,这也是你的手笔吧,caster。连气息都被你掩盖到这种地步,根本找不到 Rider的位置……!”
远坂啐了一口,抬头怒视着 caster。隐藏在兜帽里冷艳的caster,露出了一抹冷酷的浅笑。
“没错。Lancer和我负责牵制你们,在此期间,Rider借助结界恢复魔力。
只要撑到 Rider恢复,三位从者联手,就能彻底压制我们。你的算盘,就是这样吧,caster?”
“正是如此。
……哎呀呀。为什么总是要打这种提不起劲的仗呢。”
回应 Saber分析的,是 Lancer带着几分不情愿的语气。
但与他的口吻截然相反,他持枪戒备的姿态毫无破绽。无论他内心想法如何,这具早已适应死战的身体,已为斩杀敌人磨亮了獠牙。
……情况彻底恶化了。我们本以为设下陷阱,已完全占据先机,可事实上,我们的底细早已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
三位从者仅用一晚便达成了完美配合,前来将我们击溃。如今,陷入被动、被逼入绝境的,反倒是我们。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赶在 Rider启动结界前,以强行速攻的方式将其打倒。
毕竟,若切断了魔力供给,陷入困境的只会是他们。
可一旦结界发动,局势便会彻底逆转。时间拖得越久,从结界中获取的魔力就越多。
为了不让学生们牺牲,我们只能强行进攻,但 Rider一方只需一味防守即可。
双方的胜利条件,难度相差太过悬殊。
“可恶……到底该怎么办……!”
我们的作战计划本以能感知到对方位置为前提,可如今,caster的隐匿魔术已让这一前提彻底崩塌。
虽然能确定 Rider就在这片区域内,却无法知晓具体位置……更何况,caster和 Lancer绝不可能放过我们。
我紧握的拳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又是这样。明明知道不打倒 Rider,就会有人丧命……可无论我如何思考、如何行动,都无法阻止那夺命的魔手。这样一来,我还算什么“正义的伙伴”?明明阻止灾难的方法就近在眼前,我却无能为力。
“Rider之前已经虚弱到了极限。所以,为了避免进一步消耗,他应该会选择在结界的基点附近发动能力才对……”
远坂似乎压下了焦躁,重新恢复了冷静,陷入沉思。就这样持续对峙下去,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愈发不利。caster和 Lancer只需拖延时间,甚至无需开战。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主动行动,可没有计划,根本无从下手。
所谓“基点”,顾名思义,就是支撑结界的核心位置,是这片区域内刻画的血色咒印。
作为结界构成的关键,那里理应是发动结界的最佳地点。
但被视为最可能的这个位置,却并没有 Rider的身影。无论 caster的魔术多么高超,也绝无可能掩盖结界发动本身的迹象。
如此看来,Rider应该是在其他地方——另一个有咒印的地点发动了结界。
但结界尚未完全成型,吸收魔力还需要时间。若想高效恢复魔力,待在咒印附近显然更为合适。
剩下的咒印……在这些地点中,对 Rider而言最便利的地方。既要不易被他人发现,又要适合监视。那个地方,无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