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一同落在簪子上。
郭妡抓着簪尾,赵王握着簪头。
她惊慌抬头,原本满是愤怒的眼,被急切的乞求取代。
她哀声开口:“不要……这是世子给我的最后一件……求你……”
最后一件?赵王眼中明光一闪,握着祥云纹的簪头,手底用力。
她掌心毫无意外一空。
那支残破的簪子全数落在赵王手中。
他这次看都懒得看,直接将簪子丢给万全。
万全叹口气,招手叫小内侍重新将铁锤带回来。
郭妡被赵王圈在双臂之间,没多久,就听着耳畔清脆的碎玉声。
她似不忍再看一遍,象征着她毕生所爱的信物,再次被砸碎。
只用一双哀伤欲绝的眼看着赵王,“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欺负我?”
她眼角滑落一颗孤泪,将他心底狂涌的怒火浇熄一半。
赵王低头,瞧着那颗泪珠从眼角缓缓滚落。
这算欺负?
她明知他要她,依旧这般不识趣。
从古至今的王孙公子们,谁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凭什么裴玄止纳个妾,就纳出了刻骨铭心?
在她眼里裴玄止究竟哪里好,究竟哪里值得她这般死心塌地,她也从不肯说,一味向着裴玄止,永远只有裴玄止!
既然这般倔强,就要付出倔强的代价!
赵王抓着她手腕起身。
被“旁若无人”的几位公子,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纠结一番,瞧着那打扇子的站起来,背过身不看赵王,便也如法炮制。
赵王却没空管他们。
原本就是叫他们来宣扬的,就是要她再也回不了裴玄止身边!
赵王提步就走,郭妡被扯得跌跌撞撞扑在他身上。
他顺势揽住,无视她的抗拒,冷笑着带进一旁水榭。
水榭的美人靠弯折。
他将郭妡按在上头,困在双臂之间。
又低头逼视着她,神色难得平静,“妡儿,孤对你,已是耗费了毕生的耐心。”
这语气,有一股平静得叫人毛骨悚然的错觉。
郭妡像被他摄住,仰着头,不着痕迹地寸寸后移。
双眼也终于浮现出难得的惧怕。
她一手揪着胸前衣襟,一手颤颤抵着他的胸腹。
“你不要过来,不要欺负我……”
“欺负?又是欺负……呵……”
赵王双臂发力,将她的手臂压得一点一点弯曲。
人就一点一点靠近。
郭妡身后是栏杆,栏杆后头是水潭。
她避无可避,被赵王亲了个结实。
冰凉的双唇相触,她骤然睁大眼,锋利的牙蠢蠢欲动,却又像记起关于恩人性命的威胁般,呜咽一声藏起。
她两手推拒着赵王,疯狂的躲避着,却躲不过他越发收紧的禁锢。
在他强势的掠夺下,她呼吸越来越急,收在身前的双手蓦然软掉,贴着他胸腹滑落。
然后,脑袋软绵绵靠在他上臂。
赵王瞬间睁眼,只瞧见她涣散的眼眸缓缓闭上。
还没如何呢!
一个镯子,一支簪子,值得她如此气急攻心?!
他直接陷入茫然困惑之中。
世间真有这般矢志不渝的感情?
哪怕只是失了两件死物,就要死要活?!
“万全!”赵王用手臂托着郭妡的头。
气急败坏喊道:“速叫侧妃过来!天黑之前,郭氏还是猪油蒙了心,孤将二人一起处置!”
万全在水榭外守着,听到声音,忙一阵小跑进来。
偷偷瞧一眼郭妡,为难道:“大王,此事当真不能操之过急!你瞧,有侧妃娘娘这个把柄在,郭乡君如今已柔顺许多,若贸然处置了侧妃娘娘,别说傅相和傅刺史都不答应,就是郭乡君这头也失了桎梏,她如何还肯好好听话?”
赵王冷哼道:“不肯听话,孤便当真不留她,多稀罕个人?!”
万全语塞了一下,不仔细听,还当赵王真舍得呢。
可不管赵王舍不舍得,都不能啊!
郭氏如今是因功封赏的朝廷命妇,又在皇后娘娘那挂了名,哪能说除就除掉?
若真这么简单,宫里贵妃娘娘早都动手了……
他认命劝:“大王三思!奴婢从小伺候大王,从未见大王如此钟意哪个女子,大王应当有耐心一些,毕竟自古佳人都难得,好事也多磨呀!再说,现如今郭乡君对大王已经软和多了,大王何不再耐心一些?就像裴世子一样多疼疼她,多依着她,她迟早看到大王的好,届时大王也就有了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万全低着头,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只知道一定要把赵王劝住,首要不能真动了傅侧妃。
次要的,郭妡也不再是个民女,不能让赵王情绪激化,真动杀心啊。
世人眼中,王孙公子为情为爱争来抢去,不过是桩风流逸事。
弄不好还要当做英雄美人的戏码传唱呢。
可杀人放火的,那就牵扯太广了!
这个档口,外头关于赵王的风言风语已经太多,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绝不能再生事端!
所以他几乎都要胡说八道了。
没想到,自家主子还真听进去了。
赵王沉吟一下,冷笑道:“那就叫侧妃带郭氏去厢房,再告诉她,今夜,孤要郭氏侍寝。”
万全暗自甩了把汗,总算劝住了。
他赶紧叫人去房舍里寻傅侧妃。
想了想怕底下人传不清话,也办不妥当事,还是自己去了。
等万全一走,在赵王看不见的怀中,郭妡唇角勾了勾。
侍寝么,为时尚早,一个傅侧妃做把柄,哪里够得上她献上身体?
怎么也要再刻骨铭心一场啊,这样才真实不是?
而且,只做个内廷女官,如何搅动天下风云。
她要的,赵王如是不愿给,那赵王要的,自然也别想。
她可是很刚烈的一个女子啊!
万全找到傅褚颐时,她正在窗前发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傅褚颐从头看到尾,比王府中任何一位主子都知道得多,万全也不避讳什么。
“侧妃娘娘当初在郡公府做的事,大王已经知道了,大王也愿意给侧妃娘娘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娘娘应当猜得到,郭乡君今日顺从大王是为保全娘娘,这到底心不甘情不愿,大王要娘娘劝一劝她,今夜心甘情愿为大王侍寝,娘娘可懂得其中含义?”
万全说得面不改色。
傅褚颐却听得瞠目结舌。
赵王令她约郭妡,已是将她陷入毫无廉耻的境地。
现在是什么?将她当成秦楼楚馆的鸨妈不成?
她只觉得实在忍无可忍,不由握紧双拳。
“大王实在荒唐!”
万全垂眸,谁说不是呢。
即便再是想要郭氏,也不该在傅侧妃的庄子上。
这不是摆明了糟践人嘛……
傅侧妃好歹是江南名门,真正的当世清流门阀的贵女。
可也就这么腹诽一下,只敢在心底摇头。
明面上,万全用力一板脸,斥道:“侧妃娘娘慎言!大王之令你只需去做,无需多言。奴婢劝娘娘想想自己和傅氏一族的前程,大王可是天命帝王!若娘娘当真不愿听话,病逝在王府里,傅家也只会再送一位娘子入府,而不是向大王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