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妡养伤期间,接连打了四五场。
整个川州境内,又有四个匪窝投诚。
裴玄止根据匪窝规模大小,授了旅帅、队正等职。
至于校尉,毕竟不是第一个来投的,后来的都要靠军功。
于是这些人打起来都十分卖力。
加上如今粮道完全肃清,粮草接续、酒肉供给都十分畅通。
府兵这边日日庆功,大吃大喝。
山匪那边接连被端据点,被抢粮草。
即便江上打得有来有回,后方有土司接应,也是士气低落。
某一个万里无云,星朗月明的晚上。
聚水寨三当家乔边旺带着五六个亲信,偷偷下山来投诚。
身上带着聚水寨完整的布防图,上面各处密道、隘口全标注的清清楚楚,比郭妡的图还详细。
内外部环境,郭妡已经给裴玄止铺垫到这个份上,他这阵子早都赢麻了。
府兵从占据三个村子,发展到占了两座山头,聚水寨众匪的地利优势已经没了大半。
所以,乔边旺这张图有没有,对裴玄止彻底剿灭聚水寨影响着实不大。
但对影响聚水寨士气的意义很大。
所以他又大张旗鼓办了一场受降宴,欢欢喜喜接受乔边旺投诚。
上回跑了六当家和九当家,这回老三直接投敌。
这一下,聚水寨彻底炸了锅,军心碎得胶水都粘不起来。
而在营中的,王载庆的妻儿,有两人已没抵住伤病去了。
缺德的裴玄止调来两架投石机,将尸身投到聚水寨那边去。
王载庆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
三月中旬双方决战。
裴玄止将王载庆剩余的四个妻儿,全部斩于阵前。
王载庆彻底疯了。
这一战,结果不言而喻。
聚水寨的山贼,杀的杀跑的跑,整个山寨尽数落入裴玄止手中。
山上的粮草、金银珠玉、布匹、女人全都被带了下来。
大军开拔回城,论功行赏,人人有份。
郭妡肩膀已经结痂,拆了绷带。
裴玄止一高兴,将她抱在马上,放在身前。
原本想将王载庆、上官焘的人头一左一右挂在自己马上。
因为郭妡在身边,这血淋淋的东西就挺不合时宜,他干脆丢给同瑞同福,用杆子撑着,在身后跟着,一路招摇。
而马上两人就这么腻腻歪歪回江川县。
自积善县到江川县这一路,无数百姓夹道欢送。
有人在喊将士们的名字,也有人喊着郭娘子。
但最多的,最铺天盖地的声音是叫着裴刺史天降神兵,神勇无双!
这样的场面,从前不是没见过,可彼时他并不是主将。
如今他却是唯一的光!
他只觉得志得意满。
建功立业,美人在侧,大丈夫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进了江川县,裴玄止令人先牵着自己的马车,送郭妡回府,自己去刺史衙门商议庆功。
府里,县主已预先得了消息,让身边童妈妈领着裴玄止所有的姬妾来接郭妡。
童妈妈亲自扶郭妡下车,给郭妡做足了面子。
郭妡笑盈盈的道谢,换了衣裳,就带着大堆金银珠宝和山货去见县主。
这些东西,是裴玄止从缴获的贼赃里,预先挑出来赏给她的。
虽然是民间工艺,却都是朴实得全是硕大珠宝玉石的首饰。
她只留了裴玄止亲手给她戴上的白玉簪子,其余全送来县主这儿孝敬。
县主即便出身顶级富贵窝,眼皮子一点儿都不浅,也顶不住这种攻势。
何况这女子在营中时,曾毫不畏惧的为自己儿子挡刀子。
她光是听着都觉得肉疼,这女子却扎扎实实挨了。
县主忙道:“好孩子,快起来,让我瞧瞧伤好了没?”
三月底的天,已经很暖和,因县主身子弱,世萱堂还在烧着地龙。
但她层层叠叠的衣裳已经少了很多。
今日高兴,县主穿了一袭华贵的深紫大袖衫。
朝郭妡招手时,流光溢彩的料子荡出一阵阵波涛。
富贵得晃人眼。
郭妡乖顺走上前,在她脚踏上坐下。
将头偏了几分,露出那道十几厘米的伤疤,还没掉痂呢。
县主指腹摸了摸,硌手得很。
她温柔地摸了摸郭妡的额发,温声道:“好孩子,可让你受苦了。”
郭妡浅笑着摇了摇头,“妾不觉得辛苦,妾为世子做什么都高兴。”
这话真招人喜欢,县主也是笑。
“真是乖得叫人心疼,大郎得了你,说不好是天降洪福呢,难怪当日他说什么也要你。”
县主提起郭妡进府的事,口吻已经没有半分芥蒂隔阂,就像寻常说话。
郭妡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想那时的屈辱,已到了眼前的地步,她没有自怨自艾和纠纠缠缠的余地。
抬眸羞涩地看县主一眼,她立马垂着脑袋,甜丝丝道:“从前是妾不知世子的好,如今……如今知道了。”
她两颊泛起潮红,一看就是近来万分得宠,被疼爱的厉害,满脸小女儿神态。
县主看破不说破,牵起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你与大郎屡经波折,好在如今两情相悦,我心里也高兴。你放心,你对大郎、对我、对郡公府的这颗真心,我都记着。往后不论如何,在江川郡公府里,有我在一日,没人能欺你分毫。”
郭妡身子轻轻一颤,抬起头看着县主,感动得不自禁流露出孺慕的目光,眼眶跟着就红了。
她轻轻点头,瞧得县主心里也一暖。
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如今大郎大胜而归,本该让你好好歇息一番,但外头官商你平日接触的多,这场庆功宴还得你来操持,好孩子,就再累这一回?”
县主轻声细语的,还用这商量的口气,表达对郭妡的充分尊重。
郭妡也不叫她失望,眼眸中的光亮起来,一瞬间抛开柔弱,坚毅地道:“县主娘娘器重妾身,妾必定办好这场宴会!”
县主又抚了抚她的额头,笑容深了几分。
转头吩咐童妈妈去周云芝那取各处对牌,全送去羡秋院。
这回出南院,两个婆子送出好远。
香菱带着几个小的跟着,都没找到机会心疼她们娘子。
回了羡秋院,也来不及心疼,童妈妈就送了一匣子对牌过来。
而童妈妈一走,府中四局十二司管事陆续全来了,包含周云芝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这些人都是人精。
县主的人亲自去周云芝那拿的对牌,虽没说往后就由郭娘子管家了,但也没说什么时候还给周娘子啊。
哪怕周娘子是长安府中老太君亲自提上来的。
可这是在江川县,没有孝道压在头上,县主的话也是掷地有声的。
何况这些日子,偶尔漏出的一点消息,后院没人不知道郭娘子在外头,已经是搅风搅雨了。
她不但帮着郡公府清除了大堆蛀虫,还帮着世子打了个无比漂亮的胜仗。
往后这府里的风往哪儿吹,实在太明白了。
这般情形下,不管内心如何想。
不管最后郭娘子能不能牢牢握住掌家的权力。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在府里不敬郭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