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已定,蓝图绘就。凌星深知,理念若不能广而告之,终将沦为孤芳自赏的臆想。“起源之城”与“第三种可能”的种子,必须播撒向星海这片广阔而贫瘠的土地。而一场辉煌胜利后的此刻,正是发出声音的最佳时机——余威尚存,瞩目正盛。
“起源之心”控制室内,气氛不同于战前的凝重,也不同于胜利初期的喧嚣,而是充满了一种目标明确的、高效运转的肃穆。凌星坐镇中央,艾拉、夜莺、沃克等人环绕,一场关于如何“发声”的战术会议正在紧张进行。
“宣告的对象,不仅仅是帝国和叛军,”凌星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划过,虚点着那些代表不同星域、不同势力的光点,“更是所有生活在他们阴影之下,以及那些在夹缝中求存的存在。我们要争取的,是人心,是潜在的盟友,是所有对旧秩序不满的火种。”
“内容必须兼具威慑与感召。”艾拉沉吟道,“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力量,不敢轻易来犯;也要让他们看到希望,愿意向我们靠拢。”
夜莺调出了之前战斗中记录下的所有影像资料,包括“星尘使者”号在晶簇迷宫伏击帝国侦察艇、在“虚空暗影”区间接引发帝国与孳孽混战、尤其是最后与卡洛斯“圣铠”机甲对决并取得决定性胜利的片段。“这些,是我们力量的证明。尤其是击败帝国皇室精英,这是最能打破他们不可战胜神话的实证。”
“但不能仅仅是武力炫耀。”凌星补充,“我们需要展现‘起源之城’的另一面——秩序,庇护,以及……未来。”他示意沃克调出一些基地建设的画面,虽然简陋,但能看出井然有序的能量管线、正在修复的居住模块、石肤族劳工与人类追随者协同工作的场景。“哪怕只是雏形,也要让他们看到,这里并非只有战斗和毁灭,也有重建与新生。”
基调定下,具体内容的雕琢则交给了夜莺领导的、如今已扩充了数名具备信息处理和宣传特长的新成员的小组。他们夜以继日地筛选、剪辑、配乐、配音。
最终成型的宣告影像,时长不过三分钟,却充满了精心设计的张力:
开篇,是极具冲击力的战斗画面。
“星尘使者”号如同暗夜幽灵,在密集的晶体迷宫中以不可思议的机动性规避着帝国的炮火,“净化光矛”精准点射,帝国侦察艇狼狈显形、最终被俘。
镜头一转,是帝国庞大舰队在“虚空暗影”区被能量幻影与狂暴的“虚空孳孽”集群缠住,火力四射却难掩混乱与挫败的远景。
最后,是那决定性的对决——金色的“圣铠”机甲如同天神下凡,发动狂猛攻击,而暗色的“星尘使者”号则如鬼魅般穿梭,最终以那匪夷所思的【空间织构】与【规则干扰】组合技,将机械臂按在对方头颅传感器之上,画面在此定格,充满了无声的、压倒性的威慑。旁白简洁而冰冷:“帝国之锋,折戟沉沙。”
中段,画面节奏放缓,色调变得相对明亮。
展现了“起源基地”(此时尚未改名)内部,不同种族——人类、石肤族、晶语者——在修复能量节点、建设居住区、协同训练的场景。虽然环境依旧破败,但一种顽强的生机与初步的秩序感扑面而来。镜头特意给到了那块新立的、镌刻着《起源法典》核心三条的“星尘钢”碑文一个特写。旁白声音转为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然,深渊非止杀伐,亦存秩序与希望。此地,乃求生者之壁垒,亦为寻梦者之摇篮。”
尾声,则是凌星的身影。
他并未以真面目完全示人,影像中的他站在“起源之心”控制台前,背影挺拔,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由能量模拟出的微光中,面容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透过光影,清晰无比地投射出来——那是历经万古沉淀的深邃,是掌控力量的威严,亦是看向未来的坚定。
他开口了,声音经过技术处理,恢弘、冰冷,却又仿佛带着一种直接叩击灵魂的力量,使用的是经过优化的宇宙通用语,确保绝大多数文明能够理解:
“星海诸民,且听吾言。”
“吾名,凌星。”
“或闻吾为‘溯源零号’,或称吾为‘深渊之主’。名号为何,无关紧要。”
“尔等所见,帝国之傲,叛军之谋,皆已败于吾前,铩羽而归。此非侥幸,此为……必然!”
他的声音略微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此战,非为私怨,实为立信!立吾‘起源之城’不容侵犯之信!立吾麾下军民不容欺凌之信!”
“深渊,非流放之地,非遗忘之乡!此地,将为秩序重塑之地,希望萌芽之源!”
紧接着,他的话语转向了最重要的部分——宣告与邀请,同时也是划下底线:
“故,吾于此,面向星海,发出宣告——”
“凡受帝国压迫,心有不甘者;凡觉叛军虚妄,前途迷茫者;凡怀才不遇,欲觅明主者;凡族群危殆,寻求庇护者……无论尔等来自何方,身负何种过往,只要愿遵《起源》之法,愿奉忠诚之心,‘起源之城’之门,为汝等敞开!此地,愿为汝等提供立足之地,施展之台,共同开辟星海……新秩序之篇章!”
宣言至此,温情与邀请戛然而止。凌星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如同深渊本身的低语:
“然!”
“若有心怀叵测,持刃而来者;若有甘为帝国鹰犬、叛军爪牙,欲行破坏侵袭之事者……”
“吾之疆域,便是汝等埋骨之地!深渊之暗,将吞噬一切来犯之敌!”
“勿谓言之不预!”
影像的最后,是“星尘使者”号舰首那幽蓝的“局部规则干扰器”猛然亮起,搅动前方一片虚空的特写,配合着一声仿佛能震颤灵魂的低沉嗡鸣,然后一切归于黑暗,只剩下“起源之城”四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大字,在黑暗中缓缓旋转,最终定格。
宣告影像制作完成。接下来,是如何让它响彻星海。
“‘净化之焰’号溃退时,我们缴获了他们的部分长程通讯中继器的核心部件,虽然损坏,但老K和我逆向工程,摸清了一些他们的加密和放大协议。”沃克汇报着技术准备,“结合我们前哨自身的远古通讯阵列,以及林萌萌小姐在外部网络提供的节点支援,我们可以实现一次超远程、高强度、多频段的广播。”
“帝国和叛军肯定会试图干扰、屏蔽。”夜莺提醒。
“让他们屏蔽。”凌星语气平淡,“如此强度的信息释放,哪怕只能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穿透他们的防火墙,落入我们真正想传达的对象耳中,便已足够。星海的暗流,自会将其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广播计划被命名为“星海回声”。所有可用的能源被优先集中到通讯阵列,修复和强化的设备调试到最佳状态。林萌萌也在外部协调了数十个独立信息节点和敢于冒险的自由媒体,准备同步转发。
在一个根据星海主要信息流高峰周期计算出的最佳时间点,凌星下达了最终指令。
“启动‘星海回声’。”
“让我们的声音,被听见。”
刹那间,以“起源之城”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承载着宣告影像与声音的信息洪流,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它穿透了深渊固有的能量干扰,强行切入帝国铺设的官方信息网络,绕过叛军设置的层层加密节点,涌入无数民用、商用、乃至非法通讯频道……
帝国核心星域,一些正在收看官方新闻的民众,屏幕突然扭曲,暗色的飞船与金色的机甲对决画面一闪而过,那恢弘而冰冷的声音短暂地压过了新闻主播的播报……
叛军控制的边缘星区,加密通讯频道里混杂进了不该存在的信号,那关于“新秩序”的宣言让一些底层士兵和官员面面相觑……
无数星际旅者的飞船通讯器、空间站的公共信息屏、甚至是一些黑市酒吧里隐藏的接收装置,都在同一时间,被这段来自深渊的宣告短暂“劫持”……
更多的信息,则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向了更遥远、更偏僻的星域,落入了那些对现状不满、苦苦挣扎的失落文明和个体手中。
这无疑是一次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狂妄的挑衅。帝国情报部门暴跳如雷,叛军通讯中心一片混乱,各方势力高层为之震动。
但在无数的底层,在那些被忽视的角落,一种难以言喻的涟漪,正在悄然扩散。
一个在帝国矿星上日夜劳作、看不到希望的年轻工程师,偷偷记录下了那段关于“怀才不遇”的片段;
一个对叛军内部倾轧感到绝望的前线指挥官,反复观看着击败帝国机甲的影像,眼神闪烁;
一个在星际间流浪、备受歧视的失落之民部落长老,将“寻求庇护者”那几个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深渊之主”凌星。
“起源之城”。
《起源法典》。
新秩序。
这些词汇,伴随着那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宣告,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星海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上,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层层扩散的波纹。
“起源之城”的旗帜,已然举起,在星海的风暴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