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内,硝烟与尘土混合着血腥气,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余音还在耳膜深处嗡鸣,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然而,这寂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呼吸。
“城破了!杀进去!抢钱!抢粮!抢女人!”
羌人头领铁延第一个从残垣断壁后跳出,他脸上被烟灰和血污涂抹得狰狞可怖,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野兽般的贪婪与疯狂。
他挥舞着沾血的弯刀,身先士卒地冲向那被炸开的城门缺口。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更加混乱的呐喊声!
早已杀红眼的胡匪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跟着铁延涌向缺口。
另一侧,氐人首领阿贵一挥手,麾下那些如同山豹般精悍的猎手们,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冲锋的洪流。
但他们并未盲目地冲向宅院,而是迅速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和垛口向上攀爬,与试图从高处压制缺口的姜家守卫短兵相接,刀锋入肉的闷响和垂死的惨嚎顿时在城墙上响成一片。
而杜瘸子则是带着一群心腹悍匪,巧妙地绕开最激烈的交战区域,直扑内堡中那片最为富庶的姜家宅院。
“发财的时候到了!别跟老子抢!里面的金银细软都是爷的!”
正在奋力砍杀一名堡丁的铁延瞥见杜瘸子的动向,气得一刀将对手劈翻,怒骂道:“操他娘的杜瘸子!打硬仗的时候缩在后面,抢钱抢粮他倒冲在最前面!此战过后,定要让他把吞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都给老子吐出来!”
掠火教右护法赤炼似乎对姜家内堡的布局极为熟悉,根本不在意眼前的混战,她带着那群身着暗红长袍的教众脱离主战场,朝着内堡深处、后山祖陵的方向疾速掠去。
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无比明确——那被镇压的璃心寒焰,以及可能因此陷入危机的老堡主!
城头之上,姜善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城门被硬生生炸开的屈辱、家族基业遭践踏的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化作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周围的亲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锵啷!”
他拔出腰间那柄传承自先祖的宝刀,刀身如一泓秋水,却在出鞘的瞬间弥漫开凛冽的寒霜。
他目光扫过身边那些面带惊惶、血染征袍的守卫,声音如同寒铁交击,清晰地压过了战场喧嚣:
“儿郎们!看清楚!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姜家百年荣耀,岂容这些宵小玷污?今日,唯有血战!用你们的刀,告诉这些贼寇,何为姜家铁骨!跟他们拼了!”
“拼了!保卫家园!” 城墙上的姜家守卫多是姜家族人或世代依附的部曲,深知一旦城破,等待亲人的将是何等命运。
绝望化作死战的勇气,他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磐石般死死堵在城门缺口之后,长矛如林,刀光似雪,竟硬生生将后续涌来的胡匪浪潮挡在了瓮城之内!
一时间,缺口处成为了血肉磨坊。
一方是为了财富和生存红了眼的亡命之徒,另一方是为了守护家园和亲人而抱定死志的家族卫士。
兵刃疯狂地碰撞、砍斫、撕扯,每一秒都有人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残破的城墙和焦黑的土地。
怒吼声、兵刃交击声、垂死哀嚎声汇聚成一曲惨烈的死亡交响。
而此时,黄昭正屏息缩在巨岩的阴影里,目光扫过石殿门口那十几名守卫,这些显然都是姜家精锐中的精锐。
“硬闯么……”
黄昭心中飞快盘算,丹田内的内力悄然流转,为了元化兄,龙潭虎穴也得闯!
正好,他也想掂量一下,突破至通脉中期,又新练了烟月渡水刀后,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一股锐意自他眼中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就欲从藏身处现身——
“嗖——啪!”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清脆的鞭响,如同毒蛇吐信从身后通道传来!
黄昭心头一凛,刚探出半步的身形硬生生顿住,再次缩回岩石之后。
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跳动的烈焰,率先闯入这片肃杀之地。
来人一身紧身劲装,外罩暗红色斗篷,身形妖娆曼妙,手中一条长鞭却如同拥有生命的赤练毒蛇,鞭梢点地,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另有十几名身着暗红长袍的紧随其后,人人眼神狂热,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热浪与火星,将石殿门口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姜家的看门狗,滚开!璃心寒焰,今日我圣教收下了!”
赤炼娇叱一声,手中长鞭一抖,化作一道凌厉的火线,直抽向守卫头领的面门。
“掠火妖人,安敢犯我祖陵禁地!结阵,杀!”守卫头领怒吼一声,毫不畏惧,手中长刀带起一股冰寒斗气,悍然迎上。
“轰!”
火鞭与冰刀狠狠碰撞,红芒与白气炸开,灼热与冰冷的气浪猛地向四周扩散,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掠火教徒居然都是修炼火系功法的练气士,拳掌指爪之间,皆有赤红或幽蓝的火花迸射、缠绕,灼烧得空气扭曲。
有的双手搓出脸盆大的火球轰然砸落,有的则挥舞着火焰凝聚的刀剑,攻势狂猛暴烈。
而姜家守卫亦是不凡,他们修炼的显然是某种寒冰属性的功法,出手之间寒气四溢,斗气呈现霜白之色。
刀光剑影掠过,带起片片冰晶雪花,地面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薄霜,极力压制、抵消着那灼人的火焰。
冰与火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疯狂交织、湮灭,发出“嗤嗤”的声响,雾气蒸腾,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黄昭看得暗自心惊:“这姜家底蕴果然深厚,这些守卫都修炼有如此精纯的寒冰斗气,幸好刚才自己没上去,三五名这样的守卫,自己尚能轻松搞定,要是十多个一起群殴过来,自己定然会被捶死!”
还有这群穿红袍的,应该就是掠火教,功法诡异,手段狠辣,看来凉州这潭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就在他观察之际,战局陡然发生变化。
一名姜家守卫奋力劈散一颗火球,却被另一名掠火教徒偷袭,一道凝练的火掌印狠狠拍在他的后心。
“噗——”
那守卫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好巧不巧,正是朝着黄昭藏身的巨石方向飞来,“嘭”地一声重重摔落在黄昭脚边,身体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生死不知。
黄昭先是一愣,随即灵光一闪,他一把将这守卫拖到巨石后。
三两下便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扒下,换上了这名守卫沾染着血迹与冰屑的衣甲,又将对方那顶带着护颈的铁盔也扣在了自己头上,稍稍压低,遮住了大半面容。
整理好衣甲,黄昭深吸一口气,压住略微急促的心跳,猛地从巨石后跃出,低吼一声:“兄弟们撑住!我来助你!”
他挥动手中的环首刀,施展出烟月渡水刀,周身水汽弥漫,你别说,还真的有几分姜家子弟的气派。
他格开一道飞射来的小火球,又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撩向面门的火焰鞭影,脚步略显踉跄地混入了战团边缘。
仗着身法灵活和远超普通守卫的内力根基,在冰与火的缝隙间周旋,看似奋力抵挡,实则暗暗观察,脚步不着痕迹地、一寸一寸地向着那扇紧闭的石殿大门挪去。
混乱之中,无人留意到这个“同袍”的细微异常。
偶尔有掠火教徒的攻击袭来,也被他或挡或避,有惊无险。
终于,在硬接了一记势大力沉的火焰拳罡,被震得“闷哼”一声,假装向后跌退时,他的后背恰好撞在了那扇沉重的石殿大门之上,将大门撞出一道缝隙。
他借着碰撞的反震之力,身形如游鱼般闪入了石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