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沈铭的冷漠,彻底斩断旧情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没有半分多余的感情色彩,像一台精密校准过的仪器。
“沈主任吗?我是陈默。”
沈铭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又重新贴回耳边。他的心跳在短暂的失序后,迅速恢复了平稳。
陈默,县委书记赵长东的秘书。
“陈秘书,你好。”沈铭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在街头与前女友激烈交锋,搅动风云的人不是他。
“赵书记让我问一下,听说你今天出院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陈默的语气公事公办,却又恰到好处地传递了一丝来自上层的关怀。
“劳书记挂心了,已经没什么大碍。”沈铭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街道的车灯汇成一条沉默流淌的河。
“那就好。”陈默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赵书记明天上午有个会议,九点半结束。他想利用会后的半个小时,听你聊一聊对绿源集团项目的一些想法。你看,方便吗?”
来了。
沈铭的眼底深处,一抹精光一闪而过。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方便,当然方便。感谢书记给我这个汇报思想的机会。”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积极的态度,又没有显得过分热切。
“好,那就明天上午十点,你在县委大楼一楼的接待室等我,我下来接你。”
“好的,麻烦陈秘书了。”
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
沈铭没有立刻放下手机,他站在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刚才与李娟那场充斥着眼泪、谎言和算计的闹剧,此刻感觉已经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
那个曾经能轻易牵动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女人,那个他曾以为会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如今在他波谲云诡的生活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需要被利用的工具,一个……麻烦。
他甚至懒得去恨她。
恨,也需要投入情绪,而他现在所有可以调动的情绪,都必须用在即将到来的牌局上。李娟的出现,就像是牌局开始前,一个端着廉价酒水的侍者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洒了他一身的酒。他会感到恼火,会想着如何把衣服上的污渍变成可以利用的伪装,但绝不会把这个侍者当成真正的对手。
他的对手,在牌桌的另一头。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斩断旧情。不是声嘶力竭的控诉,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彻底的漠然。她是谁,她过得怎么样,她有什么样的算计,都再也无法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涟漪,除非,这能成为他棋盘上的一步棋。
沈铭拉上窗帘,将窗外的光怪陆离彻底隔绝。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片黑暗里,正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明天,上午十点,赵长东的办公室。
这是他从青云镇杀出来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机会走到清河县的权力核心。
模拟器已经给出了血的教训:直接呈上孙镇长的“黑材料”,是自寻死路。赵长东需要的不是一个会告状的愣头青,而是一把能为他所用,又能随时丢弃的刀。
沈铭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定位。
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同时,又要隐藏好自己的锋芒。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踱步,脑海里一遍遍地预演着明天的场景。
他不能直接提绿源集团有问题,那会显得自己动机不纯,甚至会让赵长东怀疑自己是另一派系派来搅局的。他必须把所有的“问题”,都包装成“建议”,而且是“为了赵书记您的政绩更加完美无瑕”的建议。
“赵书记,我在青云镇搞土地流转的时候,吃了不懂政策、审核不严的亏,差点就被骗子钻了空子,给镇里造成巨大损失。幸亏当时孙镇长把关严格,才没酿成大错。这件事,我一直引以为戒。”
他可以在谈话的开始,先这样铺垫。主动暴露自己曾经的“不成熟”,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表态:我沈铭是个在基层犯过错,但知错能改,并且懂得吸取教训的人。
这比任何华丽的履历,都更能让一个上位者感到放心。
然后,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话题引到绿源集团上。
“绿源集团这个项目,是您亲自抓的,是咱们清河县百年不遇的大好事。我这段时间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激动。这么大的项目,牵涉到农业、环保、财政、土地等方方面面,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小小的纰漏,都可能影响到您这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完美政绩。”
先吹捧,把高度拔起来。将项目的成败,与赵长东的个人政绩深度捆绑。
最后,才是图穷匕见。
“所以,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也是受了青云镇那次教训的启发。我们能不能牵头,成立一个由农业、环保、财政、国土、法制办等多部门专家组成的联合监督小组?这个小组不干预企业的正常经营,只负责在专业层面提供服务和监督,确保项目从头到尾,每一个环节都合法合规,干干净净,不给任何人留下攻击您的话柄,不给这件大好事留下一丝一毫的瑕疵。”
这番话,听起来句句都是在为赵长东着想,充满了“忠诚”与“担当”。
一个因为狂热崇拜领导,而处处为领导政绩考虑的年轻下属,提出这样一个“多此一举”但“用心良苦”的建议,是不是显得非常合理?
只要这个“联合监督小组”能够成立,孙建国笔记本里的那些“地雷”,就等于被提前圈上了一层警戒线。绿源集团想在土地性质、环保排污、资金补贴上做手脚,难度将呈几何倍数增加。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他没有说绿源集团一句坏话,却给它套上了一层最严密的枷锁。
而赵长东,如果他真的对绿源集团有所怀疑,这个建议就是他最需要的梯子;如果他与绿源集团毫无关系,只是想单纯地做政绩,一个能让政绩更“干净”、更“完美”的建议,他没有理由拒绝;最坏的情况,如果他和张副县长他们是一丘之貉……那自己这个“愚忠”的建议,也会让他把自己看成一个头脑简单、可以利用的工具,从而暂时放松警惕。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步活棋。
沈铭在黑暗中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感觉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身体在提醒他,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而明天,还有更硬的仗要打。
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下。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里,让他混乱的思绪又清明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刚才对李娟说的那些话,关于利用U盘作为“保险”的蓝图,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与李娟,本质上已经没有区别。他们都在这盘棋里,身不由己,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区别只在于,他看得更远,也更狠。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
沈铭的心一紧,以为是李娟又发来了什么。
可当他看清发信人的号码时,瞳孔却微微收缩。
还是那个没有归属地的、神秘的未知号码。那个曾经警告他“小心被淹死”的人。
他点开信息,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谋划里。
“赵长东的司机,今天下午,去碧水云天见了王海。”